一盏挂在房梁上、缠着灰网的白炽灯发出昏黄刺目的光,
几只不知名的飞虫发疯似的绕着灯泡撞击,发出沉闷的砰砰声。祠堂里已经挤满了人。
烟雾缭绕,熏得人眼睛发辣。汉子们大多敞着怀,露着晒成酱紫色的胸膛,
粗声大气地划着拳。女人们围着,脸上带着一种麻木的兴奋,低声议论着什么,
目光却时不时飘过来,落在牛奋青身上,带着一种看稀罕物件似的好奇,
以及更深处某种无法言喻的东西。正上方,
一个穿着崭新却沾满了油点子的蓝色涤卡中山装、脑门油光锃亮的胖子——村长王老财,
像个土皇帝似的踞在唯一一把有靠背的破藤椅上。
他那张堆满横肉的脸上挂着一种极其标准的笑容,三角眼眯缝着,眼底深处却像幽深的泥潭,
看不见半点暖意。他慢悠悠地拍着手:“好!好!咱乌鸦岭几十年才出个真大学生!
给祖宗长脸咧!来来来,奋青侄儿,坐这儿!跟三舅公挨着!”王老财一边说,
一边用粗短的手指头,在油腻腻的方桌上画了个无形的圈:“瞧瞧!最高规格!大学生回家,
光宗耀祖!咱村里不能亏待了!你看这肉!”他嗓门猛地拔高,
指向桌子正中央一个粗糙的、能当脸盆使的大黑陶盆。盆里小山一样堆着酱红色的肉块。
厚厚的油汁凝固在上面,在昏黄的灯光下泛着一种可疑的、黏腻的光泽。粗犷的骨茬支棱着,
是猪头骨特有的粗蛮形状。“这肉厚实!咱过年才能这么敞开了吃!专门给你备下的!
”王老财语气亲昵得近乎夸张,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制力,“吃了这肉,才叫真正回了家,
没忘本!”他探过肥硕的上身,手里的竹筷油腻腻的,
精准地从肉山里夹起一片最大、油汪最厚、酱色最重的猪脸肉。
浑浊粘稠的肉汁顺着肉片边缘滴落,在油污的塑料布上晕开一小片深褐色的污迹。
那片厚肉被强行塞进了牛奋青面前缺了口的粗陶碗里。“来,大学生!给三舅公个面子!
尝尝!”王老财的三角眼死死盯着他,笑容里渗出一股寒意,“这可是咱乌鸦岭最高的敬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