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在另一个身体里醒来,每天都像一个泥瓦匠一样。把自己的性格,爱好,习惯等等一一修改。努力向身体的原主人靠拢。
我睁开眼时,脖子火辣辣地疼。
头顶是一根晃晃悠悠的麻绳,末端还打着个粗糙的套结。我下意识抬手摸向自己的脖子,触到一圈肿胀的勒痕。手指比记忆中粗短了许多,指甲缝里嵌着黑乎乎的污垢。
"我...没死?"
声音从喉咙里挤出来,沙哑得不像自己的。我踉跄着站起来,环顾四周——这是一间不足十平米的出租屋,墙壁发黄,地上散落着几个空啤酒瓶和快餐盒。一张折叠桌上放着部屏幕碎裂的智能手机,旁边是半碗已经发霉的泡面。
镜子里的脸让我倒吸一口冷气。
圆脸、双下巴、小眼睛,额头上还有一道新鲜的伤疤。这不是我的脸。我是徐达,三十二岁,身高一米七八,体重六十八公斤,某知名科技公司的机械工程师。而现在镜子里这个人——我翻找口袋里的身份证——许大胖,二十七岁,快递员。
"我重生在了这个自杀的快递员身上?"
头痛欲裂,一些不属于我的记忆碎片涌入脑海。许大胖,初中毕业,父母双亡,独自在城市打拼。性格懦弱,经常被同事欺负,最近还被高利贷追债...
我跌坐在吱呀作响的床上,强迫自己冷静下来。首先,我得弄清楚这是怎么回事。其次,我必须适应这个新身份,至少暂时如此。
接下来的三天,我像考古学家一样梳理"许大胖"的生活。出租屋里的每一件物品都是线索:衣柜里清一色的深色工装,抽屉里几本封面破损的武侠小说,冰箱里除了啤酒几乎空无一物。手机通讯录里联系人寥寥无几,最近通话记录大多是"王哥"——从内容看是快递站的主管。
第四天早上,手机铃声惊醒了我。
"许大胖!你他妈死哪去了?三天没来上班,活腻歪了是吧?"电话那头的声音震得我耳膜发疼。
我下意识想用工程师那种条理分明的语气解释,但立刻刹住了车。"对、对不起王哥,我生病了,今天就去医院开证明..."
"少废话!今天再不来,以后都别来了!"电话被粗暴挂断。
我深呼一口气。第一个挑战来了——扮演许大胖。从记忆碎片看,他是个说话结巴、畏畏缩缩的人。而我习惯逻辑清晰、措辞准确。这就像要把自己硬塞进一件小两号的衣服里。
快递站位于城郊一个破旧工业园区。我推门进去时,十几个穿着同样制服的快递员正在分拣包裹。一个满脸横肉的中年男人大步走来,一巴掌拍在我后脑勺上。
"还知道来啊?以为自己是白领啊,想请假就请假?"
我条件反射地绷直了身体——作为徐达,我十年没被人这样对待过了。但随即想起现在的身份,立刻佝偻起背,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:"对不起王哥,我...我下次不敢了..."
"去把东区的件送了,今天送不完别想下班!"他扔给我一叠快递单和扫码枪。
那天我送了87个包裹,爬了至少30栋楼。许大胖的身体比我原来的差远了,才半天就气喘吁吁,后背全湿透了。更糟的是,我完全不熟悉这片区域,好几次迷路,耽误了不少时间。
晚上九点回到出租屋,我瘫在床上,浑身酸痛。作为工程师,我习惯用头脑工作,而现在却要完全依赖体力。更讽刺的是,我设计的自动化分拣系统本应减少快递员的劳动强度,现在却要亲身体验这个行业的艰辛。
第二天清晨,我在水龙头下冲洗发烫的脸,突然注意到镜子里的眼神不对——太锐利了,不像许大胖那种畏缩的目光。我练习了几次,终于让眼神变得飘忽不定。这是第一步,接下来是说话方式、饮食习惯...一切都要改变。
一周后,我已经能完美模仿许大胖的言行举止:说话时故意加些语法错误,走路时微微驼背,遇到冲突立刻退缩。同事们似乎没发现异常,只是有人说"大胖最近精神头不错"。
但我犯了个错误。
午饭时,我习惯性地用筷子将盒饭里的青椒挑出来——徐达从不吃青椒。对面的同事小李瞪大眼睛:"咦?大胖你不是最爱吃青椒吗?上次还把我们的都夹走了。"
我的手一抖,立刻把青椒塞进嘴里,强忍着恶心咀嚼:"最近...最近想换换口味。"
那天晚上,我列了张清单:许大胖喜欢什么,讨厌什么,说话常用哪些词,遇到事情会怎么反应...我必须成为他,至少在别人面前。
一个月过去,我已经能游刃有余地扮演这个角色。没人怀疑我不是许大胖,连王哥都说我"开窍了"。但我内心清楚,这只是表面功夫。每天晚上回到出租屋,我都会放松下来,用徐达的方式思考问题。
这天夜里,我正计算着许大胖微薄的收入该如何分配才能尽快还清高利贷,突然响起急促的敲门声。
"许大胖!开门!知道你在里面!"
声音粗犷凶狠,绝不是快递站的同事。我从猫眼望出去,三个纹身男子站在门外,领头的正用金属棒敲打门框。
高利贷追债的。
我心跳加速,迅速评估状况:许大胖欠他们五万本金,利滚利现在可能到了八万。按他的收入,根本还不起。记忆中,上次他们来讨债时打断了许大胖一根肋骨——这很可能导致了他的自杀。
"再不开门我们砸了!"又是一阵猛踹,门框已经开始松动。
作为徐达,我的第一反应是报警。但许大胖这种社会底层恐怕从不敢招惹这些人。我深吸一口气,决定用许大胖的方式处理——但稍微聪明一点。
我打开门一条缝,立刻被粗暴推开。领头的光头男一把揪住我的衣领:"钱呢?今天不还钱,卸你一条腿!"
"龙、龙哥,"我故意结巴着,缩着脖子,"我...我正凑钱呢,能不能再宽限..."
"宽限个屁!"他一拳打在我腹部,我痛得弯下腰,这感觉比想象中糟糕十倍。"上次就说宽限,结果躲着我们?"
另外两人开始在屋里翻箱倒柜,把我仅有的两千块现金和那部破手机搜了出来。
"就这点?"龙哥甩了我一耳光,"明天再不还钱,等着收尸吧!"
他们临走前还砸了我的电饭煲。我瘫在地上,嘴角流血,腹部绞痛。作为徐达,我从未如此无力过。但奇怪的是,愤怒渐渐压过了恐惧。
我擦掉血迹,冷静分析:许大胖的死很可能与这些高利贷有关。但现在我是他,我必须解决这个问题,而不是走上同样的绝路。
第二天我没去上班,而是去了网吧。凭借工程师的计算机技能,我很快查到了龙哥背后的借贷公司——一家注册资金仅十万的小公司,但涉及多起暴力催收案件。更重要的是,我发现他们的贷款合同存在严重法律漏洞。
下午,我买了个微型录音笔。
当晚龙哥如约而至,我故意激怒他,让他说出更多威胁话语,同时悄悄录音。当他们再次动手时,我冷静地说:"龙哥,我刚把我们的对话发给了我朋友。如果我出事,他会立刻报警。这些录音加上你们之前的案底,足够判个十年八年。"
龙哥愣住了,随即暴怒:"你他妈敢威胁我?"
"不是威胁,"我用徐达的思维方式,却保持着许大胖畏缩的表情,"是谈条件。本金我会还,但利息按照国家规定来。否则大家一起完蛋。"
经过两小时对峙,他们终于妥协:五万本金,加五千合法利息,三个月内还清。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。
关上门,我浑身发抖,不知是恐惧还是兴奋。这是我重生后第一次同时运用许大胖的外表和徐达的头脑解决问题。一种奇怪的感觉涌上心头——也许这两个身份可以共存。
几天后,我在整理许大胖的遗物时,发现床垫下藏着一个信封。里面是一张模糊的照片和一串钥匙。照片上是一个实验室模样的地方,角落里站着几个人,其中一人侧脸酷似许大胖,但穿着白大褂,气质截然不同。
更奇怪的是信封里还有一张名片:林世杰,新纪元科技公司首席研究员。
我翻遍许大胖的记忆,却找不到任何相关信息。但直觉告诉我,这与他自杀有关——也许,与我重生在他身上也有关联。
我盯着那张名片,心跳加速。新纪元科技——那正是我,徐达,曾经工作过的地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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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盯着那张名片,手指不自觉地颤抖起来。新纪元科技——我生前工作的地方,国内顶尖的人工智能研究机构。作为机械工程部的技术骨干,我参与过多个机密项目,但从未听说过什么"林世杰"。
照片背面的日期显示是三个月前,也就是许大胖自杀前一个月。我仔细端详照片中那个侧脸酷似许大胖的白大褂男子,他站在一台奇怪的设备旁,那设备看起来像某种脑部扫描仪,但结构比我见过的任何医疗设备都要复杂。
一个可怕的念头击中了我:许大胖可能根本不是普通的快递员。
第二天我请了病假,按照名片上的地址前往新纪元科技。公司坐落在城郊的高新科技园,戒备森严的银灰色建筑群在阳光下泛着冷光。作为曾经的员工,我知道普通访客需要提前预约,还要经过严格安检。
我在马路对面的咖啡厅观察了一上午,注意到一个送货的侧门。下午三点,趁着保安换班,我混在一群外卖员中溜了进去。
大楼内部结构与我记忆中相差无几。根据电梯里的楼层指示,林世杰的实验室在B2层——那是需要特殊门禁的禁区。我躲在洗手间里等到晚上九点,大多数员工都下班后,才悄悄摸向地下楼层。
B2走廊尽头是一扇厚重的金属门,门禁系统需要指纹和虹膜双重认证。正当我发愁时,门突然开了,一个穿白大褂的研究员走出来。我迅速躲进旁边的设备间,等他走远后,用那张照片背面藏着的钥匙卡刷开了门。
实验室比我想象的还要大,中央摆放着一台巨大的环形装置,周围连接着数十台计算机。这装置与照片中那台一模一样,现在正发出低沉的嗡鸣声,表面闪烁着蓝色流光。
"许大胖?不,应该称呼你为徐达才对。"
我猛地转身,一个戴金丝眼镜的中年男子站在门口,正是照片中的林世杰。他身后站着两名保安,手持电击枪。
"你认识我?"我下意识后退,后背抵上了那台奇怪的机器。
林世杰推了推眼镜,镜片反射着冷光:"当然。三个月前,是我亲手将你的意识上传到许大胖的身体里。"
我如遭雷击,脑海中闪过无数记忆碎片——车祸,剧痛,然后是无尽的黑暗。是的,徐达已经死了,死于一场车祸。而许大胖...我低头看着自己粗糙的双手,突然明白了什么。
"许大胖是我的实验助手,一个绝顶聪明的年轻人,只是...身体不太好。"林世杰走近那台机器,爱惜地抚摸着金属表面,"他自愿成为第一个意识接收者,承载你的记忆和技能。可惜实验后他的原生意识产生了排异反应..."
"所以他自杀了。"我声音嘶哑,"你们用活人做实验?"
"科学需要牺牲。"林世杰微笑,"好消息是,你证明了意识转移的可行性。现在,我们需要回收实验数据。"
保安向我逼近。我环顾四周,注意到控制台上一个醒目的红色按钮——紧急停止。作为曾经的工程师,我认出了那台装置的本质:一台量子意识传输器。
在保安扑上来的瞬间,我冲向控制台,用全身重量砸向那个按钮。机器发出刺耳的警报声,蓝光变成危险的红色。
"不!"林世杰脸色大变,"那会引发量子坍缩!"
一股强大的吸力从机器中心传来,我的视野开始扭曲,身体像是被撕成无数碎片。最后一刻,我看到林世杰和保安也被卷入这场能量风暴中...
再次睁开眼,我躺在一张陌生的床上。墙上日历显示2023年9月15日——我死亡前三个月。镜子里是徐达的脸,但右手无名指上戴着一枚从未见过的戒指,内侧刻着"林世杰赠"。
手机突然响起,屏幕上显示"许助理来电"。我接通电话,一个年轻的声音传来:"林博士,今天的实验还继续吗?我这边准备就绪了。"
我沉默片刻,用最平静的声音回答:"取消所有实验。许大胖,来我办公室一趟,我们需要谈谈。"
挂断电话,我看向窗外明媚的阳光。这一次,也许我能改变些什么。
我坐在林世杰的办公室里,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那枚刻着名字的戒指。办公室的布置简洁而冰冷,墙上挂满了专利证书和与各界名流的合影。最引人注目的是一张量子物理国际研讨会的照片,林世杰站在中央,身边围着一群顶尖科学家——其中竟然有我自己,徐达。
"林博士?"一个怯生生的声音从门口传来。
我抬头,看见一个瘦弱的年轻人站在那里。他戴着厚重的黑框眼镜,脸色苍白,但眼神中闪烁着惊人的智慧光芒。这就是许大胖——或者说,原本的许大胖。
"进来吧,把门关上。"我指了指对面的椅子。
许大胖拘谨地坐下,双手不安地放在膝盖上。我注意到他的指甲修剪得很整齐,白大褂口袋里露出一支钢笔和一本便签——与那个邋遢的快递员判若两人。
"您找我有什么事吗?"他小心翼翼地问。
我斟酌着词句:"许...助理,你对意识转移项目怎么看?"
他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:"这是个划时代的突破!如果能成功,人类就能实现真正意义上的永生!"但随即又黯淡下去,"只是...目前的活体实验结果都不理想..."
"实验对象都怎么样了?"我紧盯着他的眼睛。
许大胖低下头:"第17号今早出现了严重的排异反应,已经...终止实验了。"他的声音越来越小,"林博士,我们是不是应该暂停一下?伦理委员会那边..."
我猛地站起来,吓了他一跳。走到窗前,我深吸一口气。现在一切都说得通了——林世杰在用活人做实验,而许大胖是他的助手。但在原来的时间线里,许大胖显然也成了实验品之一。
"项目立即终止。"我转身说道,"所有数据封存,实验设备拆除。"
"什么?"许大胖震惊地抬头,"但是林博士,我们已经投入了..."
"这是命令。"我打断他,"还有,你明天不用来上班了。"
他的脸瞬间惨白:"您要开除我?为什么?我做错了什么?"
我走到他面前,递给他一张支票:"这是三年的薪水。离开这座城市,换个名字重新开始。"看着他困惑的表情,我又补充道,"就当是我给你的...实验补偿。"
许大胖离开后,我开始彻底搜查林世杰的办公室。在保险箱里,我发现了一份令人毛骨悚然的名单——上百个"志愿者"的资料,都是社会边缘人群:流浪汉、瘾君子、欠债者...最后几页赫然是许大胖和我的档案。
我的手机突然震动,是一条加密邮件:「林,董事会已经批准了大规模实验,第一批50人下周到位。别让那个多事的助理坏事。——K」
我立刻删除了邮件。现在,我不仅要以林世杰的身份活下去,还必须阻止这个疯狂的计划。但首先,我得弄清楚——真正的林世杰去哪了?为什么我会在他的身体里?
办公桌上的相框里,林世杰与一位优雅的女士的合影引起了我的注意。照片背面写着:"给挚爱的世杰,永远等你回家。——婉如"
也许,答案就在"家"里。
我驱车来到郊外的一栋别墅。刚停好车,就听见屋内传来钢琴声。推开门,一位穿着淡蓝色旗袍的女子正在弹奏德彪西的《月光》。她转过头,美丽的脸庞上带着温柔的微笑。
"世杰,今天怎么这么早?"她站起身,向我走来。
我僵在原地——她的眼睛是浑浊的灰白色。这位"婉如"是个盲人。
"怎么了?"她伸手触碰我的脸,突然皱起眉头,"你的呼吸节奏...不太对。"
就在这一刻,一阵剧痛突然袭来。我的视野开始扭曲,耳边响起林世杰的声音:"偷别人的人生可不好,徐工程师。"
再次睁开眼,我发现自己漂浮在一个蓝色的虚拟空间中,对面站着林世杰——穿着和我一模一样的西装,脸上带着胜券在握的笑容。
"欢迎来到量子意识空间。"他张开双臂,"在这里,我们都是纯粹的数据流。"
"这是怎么回事?"我试图移动,却发现没有实体。
林世杰笑了:"简单来说,你经历的一切都是预设的程序。真正的许大胖早就死了,而你——徐达的意识被我们完整复制,用来测试意识转移的稳定性。"
"你利用我?"
"不仅如此。"他打了个响指,周围突然出现了数百个光点,"这些都是在实验中'死去'的志愿者意识。现在,他们将成为新世界的基石。"
我震惊地看着那些光点,突然明白了他真正的计划——创造一个由他控制的意识网络。而我的任务,就是成为这个网络的第一块拼图。
"为什么选中我?"我问道。
"因为你的大脑结构很特别。"林世杰走近,"在车祸前,我们就一直在观察你。你的意识强度是普通人的三倍,是最完美的载体。"
我沉默片刻,突然笑了:"那你犯了个错误。"
"哦?"
"你让我保留了全部记忆和思维能力。"我直视他的眼睛,"而且你忘了——作为机械工程师,我最擅长的就是...破解系统。"
周围的蓝色空间突然开始波动,林世杰脸色大变:"你在干什么?"
"找到出口。"我集中全部注意力,想象着计算机的底层代码。空间开始扭曲,出现裂缝,"每个系统都有后门,包括这个。"
"住手!你会毁了一切!"林世杰扑过来,但已经晚了。
我冲破虚拟屏障,坠入无尽的黑暗中。最后一刻,我听到林世杰的尖叫和系统崩溃的警报声...
刺眼的白光。消毒水的气味。我躺在医院的病床上,全身插满管子。床边的心电监护仪发出规律的"滴滴"声。
"他醒了!"一个护士惊呼道。
医生们围上来检查。我艰难地转动脖子,看到窗外明媚的阳光和——新纪元科技大楼的轮廓。
"徐先生,您能听见我说话吗?"医生问道,"您遭遇了严重车祸,昏迷了三个月。"
三个月?那么一切都只是昏迷中的幻觉?但当我抬起手,看到无名指上那枚不存在的戒指时,我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。
戒指内侧刻着的字变了:「游戏才刚刚开始。——LSJ」
更新时间:2025-06-11 08:31:27