图书馆里,我抱着厚厚一摞资料,转身的瞬间,结结实实撞上了一堵“墙”。
哗啦——资料天女散花般落地。我踉跄后退,手忙脚乱间,指尖似乎刮到了什么温热又带着点弹性的东西。
我刚才……好像不小心蹭到了那里?
“苏晚,你走路带导航?”他声音不高,却带着一股迫人的冷意
周围空气瞬间凝固。看着他那张写着“生人勿近”的脸,一股无名火“噌”地冒了上来。明明是他像根柱子似的杵在过道!
“导航失灵,撞上冰山了不行吗?”我梗着脖子回怼,弯腰去捡散落的纸张。心里憋屈得要命,今天真是诸事不顺。
就在我指尖即将碰到最后一张纸时,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抢先一步将它拾起。是江凛。
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,他指尖夹着那张纸,却没有立刻递给我。
【嗷嗷嗷!碰到了碰到了!老婆的手刚刚差点碰到我的手了!好险好险,差点就同框了!】
一道清晰无比、带着点雀跃和傻气的男声毫无预兆地钻进我耳朵。
我猛地抬头,像被雷劈中一样看向江凛。
他薄唇紧闭,面无表情,只有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正看着我,仿佛在无声质问:看什么?
【啊啊啊老婆看我了!她瞪人的样子也好可爱!睫毛好长,眼睛亮晶晶的像小鹿!想亲……】
轰!一股热血直冲头顶,我耳朵瞬间烧了起来。这……这是江凛的声音?可他明明没张嘴!
见鬼了!我一把抢过他手里的纸,像避开水痘病人一样连退三步,声音都变了调:“谢……谢了!” 说完,抱着资料头也不回地冲出了图书馆,心脏在胸腔里擂鼓。
2
回到寝室,我魂不守舍地把资料扔在桌上,脑子里全是那魔性的心声。
“晚晚,怎么了?脸这么红?”室友晓晓凑过来,一脸八卦,“听说你刚才在图书馆跟江凛……嗯?”
“别提了!”我烦躁地抓抓头发,“不小心撞到他了,差点引发血案。”
“撞到他?”晓晓瞪大眼,“他没把你冻成冰雕?听说上次有人不小心踩了他新球鞋,他一个眼神过去,那人差点当场跪下道歉!”
我愣住了。对啊,按照传闻,江凛不该是那种睚眦必报、冷血无情的人设吗?怎么刚才……除了眼神冷点,好像也没把我怎么样?反而……
【老婆贴贴了!老婆贴贴了!】那诡异的心声又在我脑海里循环播放。
我打了个寒颤。不行,得离那个表面冰山、内心痴汉的变态远点!
然而,命运显然没听到我的祈祷。
几天后,宿管阿姨带着公式化的笑容通知我:“苏晚同学,你们寝室的李萌搬出去和男朋友住了。正好江凛同学原来的寝室水管爆了需要维修,暂时安排他住你们空出来的床位,时间不长,大家互相体谅哈。”
我:“???”
晴天霹雳!看着阿姨身后拖着行李箱、一脸“我很高冷生人勿近”的江凛,我只觉得眼前一黑。
他走进来,目光扫过我时,冷淡地点了下头,算是打过招呼。然后径直走向那个空床位,开始整理东西。
【嗷嗷嗷嗷嗷!和老婆一个屋檐下了!幸福来得太突然!老婆的床铺好香,老婆的水杯好可爱,老婆的拖鞋……嗷!忍住!不能像个变态!要冷酷!】
我:“……”
我面无表情地转过身,假装没听见脑子里那个疯狂刷屏的弹幕,心里只有一个念头:这日子没法过了!
3
同住一个屋檐下,我才真正体会到什么叫“冰火两重天”。
表面上,江凛是个完美的冷面室友:作息规律,沉默寡言,除了必要的交流(比如“借过”、“关灯”),几乎不跟我说话。东西收拾得一丝不苟,甚至有点洁癖倾向。
然而……
我的袜子开始频繁失踪!不是一只,是成双成对的消失!一开始是晾在阳台的,后来连刚收回来放在床头的都莫名不见。我翻遍了寝室角角落落,毫无踪影。
“晓晓,你看到我的条纹袜了吗?还有那双新买的船袜?”我第一百零一次问。
晓晓摇头:“没啊,是不是被风吹到楼下去了?”
不可能!阳台有防护网!
深夜,我被袜子失踪案气得睡不着,在床上烙煎饼。寝室里静悄悄的,只有晓晓均匀的呼吸声。江凛的床位在我斜对面,床帘拉得严严实实。
突然,一阵极其轻微、压抑的吸气声从洗手间的方向传来,还夹杂着一点……布料摩擦的窸窣声?
我屏住呼吸,竖起耳朵。
【呜……老婆的味道……好香……好软……像阳光晒过的云朵……】
【唔…今天这双有可爱的小草莓…想咬…不行不行江凛你清醒一点!这是犯罪!是亵渎!但是……真的好香好软啊呜呜呜……】
那声音,带着一种沉醉的痴迷和激烈的自我挣扎,清晰无比地穿透门板,钻进我的耳朵。
轰隆!仿佛一道惊雷在我脑中炸开!
我僵在床上,浑身血液都冲到了脸上,又瞬间褪得干干净净。
袜子贼……找到了。
是那个表面冷酷、连话都懒得跟我多说一句的冰山校霸!他此刻正躲在厕所里……对着我失踪的袜子……进行一些不可描述的精神活动?!
我猛地用被子蒙住头,内心疯狂咆哮:江凛!你这个闷骚痴汉变态跟踪狂袜子控!!!
1 (情节回溯)
时间倒回几天前,图书馆冲突的源头。
其实,那场冲突发生前,我刚被导师批得狗血淋头,心情down到谷底。抱着那堆被批为“毫无价值”的资料,我满脑子浆糊,只想快点逃离那个压抑的环境。转身撞上江凛,资料散落,导师的批评和眼前这个“障碍物”瞬间点燃了我的委屈和烦躁。
他抚着喉结的动作,在我当时看来充满了无声的傲慢和指责。
“看路。”他当时确实只冷冷地说了这两个字,眼神像冰锥。
而我,像只炸毛的猫:“看路?你怎么不看看你自己像个门神一样挡着!” 声音因为委屈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。
弯腰捡纸时,他确实弯腰了,动作比我快。他修长的手指捏住那张纸的边缘,指尖离我的指尖只有几毫米的距离。
就是那时,那道带着奇异电流的心声第一次击中了我:
【呜…好近…老婆的手好白…指甲粉粉的好可爱…想碰…忍住江凛!你是酷哥!酷哥不能露馅!嗷!她手指动了!是不是要碰到了?!】
我当时只觉得一股莫名的电流从尾椎骨窜上来,头皮发麻,根本没细想那声音的内容,只想赶紧逃离这诡异的气氛。抢过纸就跑,完全没注意到身后江凛站在原地,耳尖悄悄爬上了一抹可疑的红晕,以及他内心疯狂刷屏的【老婆害羞跑掉的样子也好可爱!背影都那么好看!】。
## 误触校霸的秘密开关后
>图书馆转身撞上冰山校霸江凛,指尖意外擦过他喉结。
>一道雀跃男声炸响脑海:【老婆贴贴了!】
>我惊恐发现,那是江凛的心声——表面生人勿近的校霸,内心竟是痴汉弹幕机。
>被迫成为室友后,我的袜子频频失踪。
>深夜蹲守,听见洗手间传来压抑低喘:【老婆的袜子…好香好软…想咬…】
>我夺路而逃时被他堵在阳台,月光照亮他通红的耳尖:“吓到你了?”
>“那些袜子…”他喉结滚动,“我洗干净了。”
>礼盒里整整齐齐躺着所有失踪的袜子,连小草莓花纹都熨得平平整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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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天清晨的空气像是浸了冰水,我几乎是踮着脚尖飘出寝室的,生怕惊醒了斜对面那张紧闭的床帘。昨晚洗手间里那些压抑又痴迷的喘息,还有那句要命的“好香好软…想咬…”,像烧红的烙铁一样烫在我脑子里,循环播放,滋滋作响。江凛,那个所有人眼中行走的冰山、眼神能冻死人的校霸,背地里居然…是个对着我袜子发痴的变态!
一整天我都魂不守舍,教授的声音嗡嗡嗡地响在耳边,却一个字也钻不进脑子。课本摊在桌上,上面的字迹模糊扭曲。周围同学的低语、翻书声、甚至窗外树叶的沙沙声,都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,朦朦胧胧,只有昨晚那诡异的声音清晰得刺耳。
好不容易熬到下课铃响,我抓起书包就想冲出教室这个令人窒息的牢笼。刚走到教学楼门口那片开阔的台阶下,脚步却像被钉住了。
他就站在台阶最上面一层,靠着粗粝的石柱。清晨稀薄的阳光斜斜打下来,勾勒出他挺拔又冷硬的轮廓。黑色的连帽卫衣衬得他皮肤有种近乎透明的白,下颌线绷得紧紧的,眼神一如既往地没什么温度,投向远处某个虚无的点。整个人像一尊沉默的、拒人千里的冰雕。
然而,就在我脚步顿住,血液似乎要凝固的瞬间,一道熟悉得让我头皮发麻、带着点可怜兮兮颤抖的声音,再次蛮横地撞进我的脑海:
【来了来了!老婆出来了!她是不是还在怕我?脸色好白…都怪我!呜…】
我的指尖瞬间冰凉。
他像是被我这边的动静惊动,微微偏过头,视线终于落在我身上。那目光沉沉的,带着一种我无法解读的复杂。他动了,迈开长腿,一级一级走下台阶,每一步都像踩在我骤然失速的心跳上。周围下课涌出的人流似乎都成了模糊的背景板,世界安静得只剩下他朝我走来的脚步声。
【别跑…求你了别跑…我保证不靠近…就…就说句话…一句就好…】 那心声里的慌乱和卑微几乎要溢出来,和他此刻脸上那副“生人勿近”的酷哥表情形成了惨烈的、足以撕裂时空的反差。
他终于在我面前站定,距离近得我能闻到他身上干净的、带着点冷冽皂角的气息。他很高,投下的影子把我完全笼罩住。我下意识地想后退,脊背却僵硬得不听使唤,只能死死攥着书包带子,指甲掐进掌心。
他垂着眼,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。他没看我,目光落在我攥得发白的拳头上,喉结极其明显地上下滚动了一下,像是用了极大的力气才压制住什么。
然后,他动了。手臂抬起,手里拿着一个素净的白色纸盒,盒子边缘折得一丝不苟。
“给你的。” 他的声音依旧不高,甚至比平时更低哑一些,带着一种极力维持平静的紧绷感。
【拿着!快拿着啊!我洗了三遍!用了最贵的香氛洗衣液!阳光晒得透透的!绝对没有奇怪的味道了!呜呜呜千万别嫌弃…】 内心疯狂刷屏的弹幕几乎要具象化地喷涌而出。
我僵着没动,眼神死死钉在那个盒子上,仿佛里面装着定时炸弹。
他似乎误解了我的沉默,拿着盒子的手几不可察地微微抖了一下,眼神飞快地扫过我的脸,又迅速垂下去,声音更低了几分,带着一种近乎笨拙的解释:“…那些袜子。”
轰!昨晚那些声音、画面,连同眼前这个盒子,瞬间在我脑海里炸开了锅!真的是他!那个袜子贼!那个躲在厕所里…的变态!
一股混杂着羞愤、荒谬和强烈恐惧的热流直冲头顶,我的脸瞬间烧了起来,身体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——猛地后退一步,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石柱上。
“你…!” 我声音发颤,想质问他,想骂他变态,却被他此刻的神情钉在了原地。
他因为我剧烈的后退动作,整个人也僵住了。那张总是没什么表情的俊脸上,第一次清晰地裂开了一道缝隙。不是愤怒,不是冰冷,而是一种…猝不及防的受伤,混合着浓重的无措。他拿着盒子的手还固执地伸着,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。
【完了完了…还是吓到她了…她肯定觉得我是变态了…呜…怎么办…我该怎么办…】 那心声慌乱得像是要哭出来,带着一种走投无路的绝望。
就在这时,几个路过的男生显然认出了这位大名鼎鼎的校霸,也看到了这诡异的一幕。他们交换着暧昧又惊奇的眼神,窃窃私语像针一样扎过来:
“卧槽?快看!江凛堵着个妹子?”
“那不是经管系的苏晚吗?江凛给她送东西?”
“冰山开窍了?太阳打西边出来了?”
“啧啧,看那架势,有情况啊!”
那些探究的、八卦的目光像聚光灯一样打在我们身上。我窘迫得恨不得当场挖个洞钻进去,而江凛的脸色也瞬间变得极其难看,不是因为羞恼,而是…
【闭嘴!都给我滚开!没看到她在害怕吗!都怪你们!老婆脸更白了!完了完了她肯定更讨厌我了…】 他内心的咆哮震得我脑仁嗡嗡响。
他猛地转过头,淬了冰似的眼神狠狠扫向那几个议论的男生。那眼神里的戾气和压迫感是真实的,远比平时图书馆里的“冷”要骇人百倍,像实质的刀锋刮过空气。
那几个男生瞬间噤声,脸色发白,像被掐住脖子的鸭子,连滚带爬地溜走了,连头都不敢回。
世界重新安静下来,只剩下我们两个人,和他手里那个该死的盒子。
江凛深吸了一口气,那口气息深得像是要把周遭的空气都吸干。他再次转向我,眼神里的戾气奇迹般地收敛了大半,只剩下一种近乎执拗的专注和一丝掩藏不住的…小心翼翼?他往前极轻微地挪了一小步,似乎想靠近,又怕再次惊到我,最终只是把那个盒子又往我面前递了递。
“拿着。” 这次的声音更哑,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、又有点孤注一掷的意味。他紧抿着唇,下颌线绷得像拉满的弓弦,只有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我,里面翻涌着我看不懂的激烈情绪。
【求你了…拿着…我洗得很干净…真的…我…我没做别的…就是…太喜欢了…呜…】 最后那句心声,轻得像一片羽毛,带着浓重的鼻音和几乎要碎裂的委屈,却重重地砸在我的心坎上。
太喜欢了…喜欢…什么?袜子?还是…?
这个荒谬又惊悚的念头像一道闪电劈开了我混乱的思绪。那些图书馆里雀跃的“老婆贴贴”,那些深夜痴迷的“好香好软”,连同此刻他眼底那几乎要溢出来的、笨拙又汹涌的…情愫?
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,又猛地松开,剧烈地、疯狂地跳动起来,撞得肋骨生疼。恐惧和愤怒的坚冰,似乎被这汹涌的心声撞开了一道细微的裂缝。我看着他通红的耳尖,看着他固执地伸在我面前、微微颤抖的手,看着那个装着“罪证”的素白盒子……
鬼使神差地,我那僵硬得如同灌了铅的手臂,竟然慢慢地抬了起来。指尖带着迟疑,带着一种仍在梦游般的不真实感,轻轻地、轻轻地触碰到了那个冰凉又坚硬的纸盒边缘。
指尖碰到纸盒的刹那,江凛的身体几不可察地震了一下,像是被微弱的电流击中。
【碰到了!老婆的手!碰到了盒子!四舍五入就是碰到我了!嗷——!】 那炸裂的、带着巨大喜悦和难以置信的欢呼声,毫无预兆地在我脑海里爆开,震得我指尖一麻,差点把盒子扔出去。这内心戏…也太夸张了吧?
我猛地抬眼看他。
他依旧维持着递盒子的姿势,薄唇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,脸上依旧是那副“我很酷别惹我”的招牌表情。只有那双眼睛,深得像寒潭的眼底,此刻清晰地倒映出一个小小的、惊魂未定的我,而那潭水深处,正翻涌着一种近乎滚烫的、亮得惊人的光芒。还有那从耳根一路蔓延到脖颈、在白皙皮肤上显得格外扎眼的红晕,如同晚霞烧透了半边天,彻底出卖了他。
我像被那灼热的目光烫到,飞快地垂下眼,一把将那个轻飘飘又重逾千斤的盒子夺了过来,紧紧抱在怀里。纸盒的棱角硌着我的手臂,带来一点真实的痛感。
“谢…谢了。” 我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,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。说完,不敢再看他的表情,抱着盒子,像个落荒而逃的小偷,转身就跑。身后似乎有脚步声跟了一下,随即又停住了。
【老婆说谢谢了!她收了!她收下了!!!啊啊啊啊啊——!】 那无声的呐喊带着狂喜和难以置信的激动,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,瞬间淹没了我所有逃跑的脚步声,在我空白的脑海里反复回荡、炸裂。
我跑得更快了,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,几乎要破膛而出。一路冲回寝室,反手“砰”地一声甩上门,背靠着冰冷的门板大口喘气。
寝室里静悄悄的,只有我粗重的喘息声。晓晓大概去图书馆了。午后的阳光透过玻璃窗,在地板上投下斜斜的光斑,空气里有细小的尘埃在光柱里飞舞。
我缓缓低下头,目光落在怀里的白色纸盒上。它静静地躺在我臂弯里,像一个沉默的潘多拉魔盒。
指尖带着细微的颤抖,我掀开了盒盖。
一股极其干净、清冽、混合着阳光气息的淡淡香味扑面而来,是最高档洗衣液才有的那种洁净感。
盒子里面,整整齐齐、一丝不苟地叠放着一双双袜子。每一双都洗得洁白如新,蓬松柔软,叠得方方正正,棱角分明,仿佛经过精密仪器的测量。最上面那几双,正是我最近离奇失踪的“珍品”——带蕾丝花边的船袜,印着蠢萌小草莓图案的棉袜,还有那双被我吐槽过条纹颜色太跳的彩袜……
它们安静地躺在那里,像一群被精心梳洗打扮后送回来的、迷途知返的孩子。
我的目光凝固在那一双双袜子上。鬼使神差地,我伸出手指,小心翼翼地碰了碰最上面那双小草莓袜子。指尖传来棉质特有的柔软触感,被阳光晒得暖融融的,带着那股好闻的洁净香气。
就在这一瞬间,那道熟悉的、带着强烈情绪波动的男声,又一次毫无阻碍地穿透了空间的距离,清晰地在我脑中响起,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紧张和小心翼翼的期盼:
【老婆…打开看了吗?】
【会…会喜欢吗?】
【我叠得够不够整齐?味道会不会太重?】
【小草莓那双…我熨得最小心了…一点褶子都没有…】
那声音不再有图书馆初遇时的雀跃痴汉,也没有昨夜洗手间里的沉醉迷乱,更不同于今早台阶下的慌乱卑微。此刻的心声,干净得像盒子里的气息,带着一种近乎笨拙的、纯粹的忐忑和期待,每一个微小的疑问都像羽毛轻轻搔刮过心尖最柔软的地方。
我猛地抬起头,望向紧闭的寝室门。门外一片寂静。
可那声音,那清晰得仿佛就在耳边低语的心声,却像投入湖面的石子,在我心里漾开了一圈圈无法平息的涟漪。
我抱着那个散发着阳光香气的盒子,慢慢滑坐到冰凉的地板上。背靠着门板,我把脸埋进膝盖,盒子被我紧紧抱在怀里。心脏还在不规律地乱跳,脸上滚烫的温度也没有褪去,但奇异地,昨晚那种被冒犯的恐惧和羞愤,似乎被这干净温暖的阳光味道,和那小心翼翼、毫无杂质的忐忑心声,悄然冲淡了一丝。
袜子…还回来了。洗得那么干净,叠得那么整齐。那个表面冷得像冰山的家伙…
【老婆贴贴了!】图书馆里雀跃的欢呼。
【好香好软…】深夜压抑的低喘。
【求你了别怕我…】台阶下卑微的祈求。
【我洗了三遍!用了最贵的香氛洗衣液!】递出盒子时无声的炫耀。
【会…会喜欢吗?】此刻门外,那干净又忐忑的疑问。
这些片段,像散落的拼图,被这盒洗得香喷喷、叠得整整齐齐的袜子,以一种极其荒谬又莫名合理的方式,强行拼凑在了一起。一个极其诡异、却又无法否认的认知,像破土的春笋,顽强地挤进了我混乱的脑海——
江凛,那个A大闻风丧胆的冰山校霸,他可能、大概、也许…是真的很喜欢我?喜欢到…连我的袜子都觉得是宝贝?
这个念头让我浑身一激灵,脸上刚退下去一点的热度“腾”地又烧了上来,比之前更甚。我猛地甩甩头,试图把这个惊悚的想法甩出去。
不行!这太离谱了!就算…就算他有点那个意思…可偷袜子这种行为!躲在厕所里…对着袜子…这难道不是变态吗?!
我烦躁地抓了抓头发,看着怀里这个烫手山芋般的盒子。扔了?好像有点…浪费?毕竟洗得这么干净,还用了最贵的洗衣液…留着?难道以后每次穿袜子都要想起那个家伙躲在厕所里的样子?!
接下来的几天,寝室里陷入了一种极其诡异的平衡。
江凛依旧是那个“完美”的冰山室友。他作息规律得像个机器人,沉默得像块石头。我们之间必要的交流,比如“借过”、“关灯”,依旧保持着极简主义风格,一个字不多,一个字不少。他整理东西依旧一丝不苟,甚至我偶尔不小心把书放歪了,第二天早上起来,那本书必定会被以一种绝对垂直的角度重新摆好。
然而,那道清晰的心声,却像空气一样无孔不入。
当我坐在书桌前写论文时:【老婆认真的侧脸好好看…睫毛好长…想…想戳一下…不行江凛!你是酷哥!酷哥不能手贱!呜…忍得好辛苦…】
当我抱着水杯小口喝水时:【嗷!粉色的杯子!老婆的嘴唇碰到杯沿了!同…同款位置!四舍五入…(疯狂脑补中被打断)打住!江凛!你个痴汉!】
当我晚上爬上床,不小心踢到床栏发出一点声响时:【老婆踢到了!痛不痛?肯定红了!要不要拿药?不行不行不能问!会吓到她!忍住!呜…好担心…】
这些心声,时而雀跃痴迷,时而自我谴责,时而担忧紧张,像一个永不停歇的弹幕机,精准地在我脑子里刷屏。它们将他那副拒人千里的冰冷外壳,从内部一点点瓦解、击碎,露出里面那个笨拙、炽热、又有点傻气的内核。
最要命的是,自从那个盒子事件后,我的袜子再也没有离奇失踪过。但取而代之的是,寝室里总是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、极其高级好闻的洁净香氛味道。尤其是阳台晾晒区——我的袜子挂在那里,总是显得格外蓬松洁白,像被精心伺候过一样。
【今天阳光真好,老婆的袜子晒得一定很暖很香…】
【风有点大,袜子会不会吹跑?要不要去固定一下?不行,太刻意了…】
听着这些伴随着洗衣液香气飘进脑海的碎碎念,我对着阳台上那排沐浴在阳光里、散发着“贵妇”气息的袜子,心情复杂得无以复加。愤怒和恐惧,似乎真的在这种日复一日的、无声的“袜子关怀”和内心弹幕的轰炸下,被磨得越来越薄。
一个周五的傍晚,晓晓哼着歌收拾背包准备回家过周末。
“晚晚,真不跟我一起回去?我妈念叨你呢。”她拉上背包拉链。
我摇摇头,目光扫过斜对面那张紧闭的深灰色床帘:“不了,还有篇报告要赶。” 更重要的是,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周末可能全天候存在的“心声轰炸”。
晓晓了然地点点头,眼神往江凛床铺的方向瞟了一眼,压低声音,带着促狭的笑意:“行吧,那你…嗯,‘室友’和睦哈!下周见!” 她冲我眨眨眼,飞快地溜了。
寝室门“咔哒”一声关上,隔绝了外面的喧嚣。偌大的空间瞬间只剩下我一个人,以及…那张床帘背后,安静得仿佛不存在的人。
空气陡然变得稀薄而粘稠。
我深吸一口气,努力忽略掉心头那点莫名的紧张,坐到书桌前,摊开书本,试图把注意力集中到那些枯燥的公式上。笔尖划过纸张,发出沙沙的声响,在过分安静的寝室里显得格外清晰。
时间一分一秒过去,窗外的天色由浅蓝渐渐沉淀为深蓝,最后被浓墨浸透。城市的灯光次第亮起,在窗户上投下模糊的光斑。我揉了揉发酸的眼睛,放下笔,肚子适时地咕咕叫了两声。
该吃晚饭了。
我站起身,尽量放轻动作,准备去小厨房拿包泡面将就一下。刚走出两步,身后那张深灰色的床帘,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。
我的脚步瞬间顿住,后背的肌肉下意识地绷紧。来了。
紧接着,那道熟悉的心声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、近乎孤注一掷的决绝和难以掩饰的紧张,猛地撞进我的脑海:
【就是现在!江凛!上啊!再不说你就真成一辈子偷袜子的变态了!】
【机会!机会!晓晓走了!就剩你们俩了!天时地利!】
【别怂!想想你的计划!想想你对着镜子练了八百遍的表情!】
我的心跳骤然漏跳了一拍。他要干什么?
身后传来布料摩擦的窸窣声,然后是床铺轻微的晃动。他下床了。脚步声很轻,却一步一步,异常清晰地敲打在我的神经上。
我僵在原地,背对着他,手指无意识地蜷缩起来,指尖冰凉。脑子里一片空白,只剩下那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和他内心疯狂给自己打气的咆哮。
【稳住!表情!表情要冷!声音要低!像平时一样!对!酷一点!】
【台词!台词!第一句…第一句是…‘那个…苏晚…’ 不行!太软了!重来!‘苏晚。’ 对!就这样!冷一点!】
【呼吸…呼吸…江凛你喘什么气!冷静!她是老婆又不是老虎!虽然比老虎还可怕…呜…好紧张…】
脚步声在我身后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下了。
空气凝固了。
我能清晰地感觉到一道存在感极强的视线落在我的背上,带着灼人的温度。身后的人似乎在酝酿,在积攒勇气。寝室里只剩下我们两人交错的、有些压抑的呼吸声,和他脑子里那如同狂风暴雨般激烈的自我斗争。
几秒钟的死寂,漫长得像一个世纪。
终于,身后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、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才挤出来的清嗓子的声音。
“咳。”
然后,一个低沉、紧绷、努力维持着平稳却依旧泄露出一丝不易察觉颤抖的男声,在我背后响起,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硬挤出来的:
“苏晚。”
来了!
我猛地转过身。
他站在那里,距离我不到一米。依旧穿着简单的黑色T恤,身形挺拔得像棵小白杨。寝室顶灯的光线落在他身上,将他深刻的五官映照得更加立体。他微微垂着眼,浓密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翻涌的情绪,薄唇抿得死紧,下颌线绷得像拉满的弓弦,整张脸呈现出一种近乎僵硬的、教科书级别的“冷漠”。
然而——
那通红的耳廓,在黑色短发下暴露无遗,红得像是要滴出血来。脖颈的皮肤也泛着明显的粉色。更别提他垂在身侧的双手,正紧紧地攥成了拳头,指关节用力到发白,暴露着主人此刻内心翻江倒海般的紧张。
这极致的“表面冰山”与“内心火山”的反差,强烈到近乎滑稽,却又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冲击力。
他抬起眼。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撞上我的目光时,明显地瑟缩了一下,像是被烫到,但随即又强迫自己迎上来,里面翻涌着我看不懂的浓烈情愫,混杂着孤注一掷的勇气和无措的紧张。
四目相对。
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。
【完了完了对视了!老婆看我了!她眼睛好亮!好…好近!脑子!脑子呢!台词!下一句是什么!快想啊江凛!】 他内心的尖叫几乎要冲破我的天灵盖。
他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,像是要把所有翻腾的情绪都咽下去。攥紧的拳头又紧了紧,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。他张了张嘴,似乎想说什么,却只发出一声短促的气音。
【完了完了忘词了!计划不是这样的!呜…不管了!直接问!死就死吧!】 内心绝望的哀嚎伴随着豁出去的决绝。
下一秒,他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。那声音压得很低,带着一种奇异的沙哑,像砂纸磨过粗粝的岩石,每一个字都清晰地敲在寂静的空气里,也敲在我的心上:
“能…”
他顿住了,像是被那个字烫到了舌尖。浓密的睫毛飞快地颤动了几下,泄露了主人此刻剧烈的心理挣扎。最终,他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,才把那句简短得不能再简短、却重逾千钧的话,完整地吐了出来:
“…能追你吗?”
话音落下的瞬间,整个寝室陷入了一片死寂。
而我的脑海里,却如同被投入了一颗原子弹,轰然炸响,瞬间被铺天盖地的、震耳欲聋的、带着哭腔的疯狂呐喊彻底淹没:
【啊啊啊啊啊说出来了说出来了!江凛你说出来了!!!】
【老婆!老婆看我!老婆点头!求你了!点个头吧!】
【呜…好紧张…腿软…要站不住了…老婆快说话啊!】
【点头!点头!点头!点头!点头!…(无限循环中)】
那无声的呐喊如同海啸,带着席卷一切的巨大能量和卑微到尘埃里的期盼,排山倒海般冲击着我所有的感官。眼前是他强装镇定却漏洞百出、紧张得快要原地爆炸的脸,耳中(脑中)是他那如同弹幕刷屏般疯狂刷新的心声。
巨大的荒谬感、强烈的冲击力、还有一丝连我自己都未曾察觉的、被如此炽热笨拙的心意击中的微颤,混杂在一起,让我完全失去了反应的能力。我只能呆呆地看着他,看着他通红的耳朵,看着他攥得死紧的拳头,看着他眼底那几乎要燃烧起来的、孤注一掷的亮光。
时间在无声的心潮汹涌中流淌。
一秒。
两秒。
三秒。
他眼底那强撑的亮光,在我长久的沉默中,开始一点点、一点点地黯淡下去,像是即将熄灭的烛火。攥紧的拳头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,肩膀几不可察地垮塌了一点点。一种巨大的失落和“果然如此”的灰败感,如同实质的阴影,开始笼罩他周身。
【完了…她沉默了…她肯定觉得我是变态…没希望了…呜…】 那心声里的绝望像冰冷的潮水,瞬间将之前的狂喜和期盼冲刷得一干二净。
就在他眼里的光快要彻底熄灭,薄唇微动,似乎想说出“算了”或者“当我没说”之类挽回最后一点尊严的话时——
我看着他眼底那片迅速蔓延的灰暗,看着他那副像是被全世界抛弃的、强撑着最后一点骄傲的脆弱模样,鬼使神差地,极其轻微地,点了一下头。
幅度小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。
但,就是这微不可察的一个点头动作。
时间,仿佛真的在这一刻凝固了。
江凛整个人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,彻底僵在了原地。他脸上那副强装的冷漠面具瞬间碎裂,露出底下最真实的空白和难以置信。眼睛猛地睁大,瞳孔深处那点快要熄灭的烛火像是被泼了一桶滚油,“轰”地一下重新爆燃起来,亮得惊人,甚至带着点骇人的热度,直直地射向我。
【!!!】
【点…点头了?!】
【是点头了吧?!我看到了!对吧?!不是幻觉吧?!】
【老婆点头了!她点头了!她同意了!嗷嗷嗷嗷嗷——!!!】
短暂的、死一般的寂静后,排山倒海般的狂喜心声如同火山爆发,带着足以掀翻房顶的巨大能量,在我脑子里疯狂炸响!那无声的尖叫、欢呼、难以置信的狂喜和语无伦次的激动,如同最汹涌的海啸,瞬间将我吞没,震得我耳膜嗡嗡作响。
他依旧僵硬地站在原地,身体绷得像一块石头。但那张俊美的脸上,冰冷彻底消融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呆滞的、被巨大惊喜砸懵的表情。只有那双眼睛,亮得如同暗夜里的星辰,里面翻涌着炽热得能将人融化的光芒,牢牢地锁着我,一眨不眨。
通红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,从他白皙的耳根、脖颈,一路疯狂蔓延,瞬间占领了他整张脸,连眼角都染上了一抹绯色。
寝室里安静得只剩下我们两人交错的呼吸声,和他脑子里那场无声的、盛大的狂欢。
更新时间:2025-06-11 08:26:15