导语
系统在我脑子里读秒,逼我去吻我的死对头。
他刚刚收购了我所在的整条街区,明天就要把它夷为平地。
我把他堵在墙角,他却用看垃圾的眼神,冷笑说我脏。
我吻了他,带着恨意咬破他的嘴唇。
然后系统告诉我,如果不彻底攻略他,我们脚下这座城,会为他一个人陪葬。
章节(一)
【23:59:59】
冰冷的电子音,像一颗生锈的钉子,嵌进我的头骨。
我叫沈未,是一名古籍修复师。
我的手,修复过千年历史的孤本,能让残页重生。
而现在,这双手正握着一把修复用的薄刃刀,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。
刀尖,悬在我面前一本宋版《考工记》的残页上。
只要系统再发出一点声音,我就不能保证,这把刀会不会先一步剖开我自己的手腕。
【任务发布:亲吻陆执砚。】
【任务时限:24小时。】
【任务失败:抹杀。】
陆执砚。
这个名字像一声淬了毒的咒。
我工作室的平板上,财经新闻的头条,是他那张冷漠英俊的脸。
标题是黑色的,加粗的。
《宏科集团陆执砚,百亿收购城南历史街区,打造全新科技地标》。
我的工作室,就在城南历史街区。
我的心血,我的庇护所,我修复的所有古老灵魂的安息地。
他要把它,变成一堆冰冷的钢筋水泥。
手机震动了一下,是律师发来的最后通牒。
三天内搬离。
陆执砚,我的死对头,我人生的粉碎机。
系统,却要我去吻他。
我拿起手机,拨出一个烂熟于心的号码。
“喂。”
电话那头,他的声音和我记忆中一样,没有温度,像冬日结冰的湖面。
“陆执砚。”我的声音在发抖,不知是愤怒还是恐惧。
“我很忙。”
“给我一个理由。”我说,“你明明知道,那里对我意味着什么。”
电话那头传来一声轻不可闻的嗤笑。
“沈未,一个地方而已。”
“对我来说,不是。”
“哦?”他拖长了音调,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,“那对我来说,它就是一堆即将被清理的垃圾。”
“你——”
“给你打电话,是想告诉我你又发了什么疯吗?”他打断我,“如果是,那我挂了。”
“我要见你。”
这三个字几乎耗尽我全身的力气。
他沉默了片刻。
“理由。”
我能有什么理由?
告诉他,我脑子里有个东西,逼我去吻他,不然我就会死?
他会把我当成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。
“我……”我深吸一口气,指甲掐进掌心,“我想当面求你。”
“求我?”他笑了,那笑声里淬着冰碴,“沈未,你也会求人?”
“我在‘夜色’会所等你。”
不等他回答,我直接挂了电话。
我怕再多听一个字,我就会彻底崩溃。
脑子里的倒计时,变成鲜红的颜色,随着我的心跳,一下,一下。
像死神的催命符。
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,脸色苍白,眼神却燃着一簇火。
一簇被逼到绝境的,毁灭的火。
很好。
陆执砚。
你想看我求你。
我就让你看看,我到底能做到什么地步。
章节(二)
“夜色”会所,本市最顶级的销金窟。
空气里都漂浮着金钱与欲望混合的香水味。
我穿着一件工作室里最不起眼的棉布长裙,与这里的纸醉金迷格格不入。
就像一本古籍,被错放进了电子书的展柜。
陆执砚的包厢在顶楼。
我被侍者拦在门外。
“抱歉,小姐,没有预约不能进去。”
我看着那扇紧闭的门,门后就是我的任务目标,我的仇人。
“我是陆总的朋友。”我撒谎,脸不红心不跳。
侍者露出职业化的微笑:“陆总交代过,今晚不见任何人。”
我抿了抿唇。
【19:43:17】
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。
我不能等。
我绕到走廊的另一侧,那里有个不起眼的消防通道。
我知道陆执砚的习惯,他谈正事的时候,偶尔会出来透气。
我靠在冰冷的墙壁上,像一个等待猎物的猎人。
只是,我才是那个被命运扼住喉咙的猎物。
不知过了多久,包厢的门开了。
出来的不是陆执砚,而是一个穿着暴露,满身酒气的女人。
她看见我,愣了一下,随即露出轻蔑的笑。
“又来一个?”她上下打量我,“妹妹,劝你一句,陆总不喜欢你这款,太素了。”
我没说话。
女人摇曳着身姿走远了,空气中留下一串刺鼻的香水味。
我胃里一阵翻涌。
大概又过了十分钟。
那扇门,终于再次打开。
陆执砚走了出来。
他穿着一身剪裁合帖的黑色西装,身形挺拔,只是站在那里,周身的气场就足以让人窒息。
他似乎没看到我,径直走向走廊尽头的露台。
我跟了上去。
夜风很冷,吹得我有些清醒。
他靠在栏杆上,指尖夹着一根烟,猩红的火点在夜色中明明灭灭。
“说吧,什么事。”他没有回头。
“求你放过南街。”我开口,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散。
他终于回过头,看向我。
他的眼神很黑,像不见底的深渊。
“我以为我们之间,早就没什么好谈的了。”
“那是我的全部。”
“你的全部,与我何干?”他吐出一口烟圈,烟雾模糊了他冷硬的轮廓,“沈未,收起你那套可怜兮兮的把戏,对我没用。”
我的心一寸寸冷下去。
“陆执砚,你一定要这么赶尽杀绝吗?”
他掐灭了烟,一步步向我走来。
强大的压迫感扑面而来。
他在我面前站定,微微俯身,视线与我平齐。
“赶尽杀绝?”他勾起嘴角,笑意却未达眼底,“你当年对我做的事,不比这有趣多了?”
我呼吸一滞。
那是我们都心知肚明的过往。
一场无法言说的背叛。
“所以,这是你的报复?”
“你可以这么理解。”他直起身,重新拉开距离,那种疏离感再次将他包裹,“现在,你可以滚了。”
滚。
这个字,像一记耳光,狠狠扇在我脸上。
我死死地盯着他。
【18:02:55】
倒计时在脑海里疯狂闪烁。
我没有时间了。
我突然上前一步,抓住他的手臂。
他皱眉,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厌恶。
“放手。”
“陆执砚,”我仰起头,看着他,“如果我吻你,你会不会改变主意?”
他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。
“你疯了?”
章节(三)
他眼里的嘲讽,像无数根细密的针,扎进我的心脏。
“我没疯。”我重复道,声音清晰而坚定,“回答我。”
他甩开我的手,力道大得让我后退了两步,撞在冰冷的栏杆上。
“沈未,你是不是觉得,所有男人都会为你这种故作清高的姿态着迷?”
他的目光像手术刀,精准地剖开我的自尊。
“还是说,你修复那些破烂玩意儿太久,脑子也跟着发霉了?”
“我只问你,会不会。”
我的固执,似乎彻底点燃了他的不耐。
“好啊。”他突然笑了,那笑容残忍又凉薄,“你吻。我看着。”
他抱起双臂,一副看好戏的姿态。
像在观赏一只小丑的即兴表演。
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。
我的尊严,我的骄傲,我过去二十多年建立起来的一切,都在他轻蔑的目光中,寸寸碎裂。
我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。
完美的下颌线,薄而无情的嘴唇。
这张脸,曾出现在我无数个噩梦里。
【17:30:01】
系统在催促我。
我闭上眼,深吸一口气。
再睁开时,眼底只剩下孤注一掷的疯狂。
我踮起脚尖,朝他的嘴唇凑了过去。
他的气息,是冷冽的烟草味,混合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木质香。
很陌生的味道。
就在我的嘴唇即将触碰到他的那一刻。
他猛地偏过头。
我的吻,落在了冰冷的空气里。
世界,在一瞬间,死寂无声。
我僵在原地,保持着那个屈辱的姿舍。
“够了吗?”
他的声音,比夜风更冷。
“这就是你所谓的求我?”他捏住我的下巴,强迫我抬起头,直视他,“用这种廉价又恶心的方式?”
“沈未,别让我看不起你。”
他眼里的嫌恶,是那么的真实。
真实到让我浑身发冷。
【系统警告:任务目标产生极度负面情绪。攻略进度-10%。】
【惩罚启动:感官剥离。】
一瞬间,我失去了嗅觉。
空气中那股好闻的木质香,连同他身上令人讨厌的烟草味,全都消失了。
世界变得扁平而单调。
我用力推开他,转身就跑。
我不想让他看到我此刻狼狈的样子。
我怕他会笑出声。
我跑出“夜色”,冷风灌进我的肺里,却带不来任何清新的感觉。
我扶着路边的树,剧烈地干呕起来。
什么都吐不出来。
只有铺天盖地的羞耻和绝望,将我淹没。
手机响了。
是陆执砚发来的短信。
只有一张图片。
是一台巨大的挖掘机,停在我工作室的门口。
下面配了一行字。
【天亮之前,滚出我的视线。】
冰冷的,不带一丝感情的命令。
我看着那张照片,笑了。
笑着笑着,眼泪就流了下来。
陆执砚。
你真的,一点余地都不留给我。
也好。
既然你不给我活路。
那我们就一起,在这地狱里沉沦。
章节(四)
【01:00:00】
倒计时只剩最后一个小时。
我的嗅觉还没有恢复。
世界是一片死寂的荒原。
我回到了工作室。
推开门,我看到了陆执砚。
他就坐在我对面,坐在我平时修复古籍的位置上。
他手里,拿着那本我没修复完的宋版《考工记》。
他的手指修长,骨节分明,翻动书页的动作,却带着一种毁灭性的优雅。
“回来了?”他抬起眼,看向我。
“你怎么进来的?”
“这栋楼都是我的。”他语气平淡地陈述一个事实,“我想进哪里,需要跟你报备?”
我没有力气跟他争辩。
我走到他对面,坐下。
我们之间,只隔着一张斑驳的旧木桌。
桌上,散落着我的工具,我的心血。
“你到底想怎么样?”我问。
“我以为我说的很清楚了。”他放下书,十指交叉,撑着下巴,好整以暇地看着我,“看你什么时候滚。”
“如果我不滚呢?”
“那我就让人把你,连同这些垃圾,一起扔出去。”
他的目光,扫过我那些视若珍宝的古籍。
眼神,就像在看一堆真正的垃圾。
我的心,被他这句话刺得鲜血淋漓。
【00:15:00】
十五分钟。
我看着他那张冷酷的脸,突然觉得很可笑。
系统,你看到了吗?
这就是你选中的人。
一个没有心,没有感情的怪物。
你却要我去攻略他。
去爱上他。
【00:10:00】
我站起身,绕过桌子,走到他面前。
他靠在椅背上,微微仰着头,眼神里带着一丝探究。
他大概在好奇,我又想耍什么花样。
我没有说话。
只是弯下腰,双手撑在他座椅的扶手上,将他困在我和椅子之间。
我们的距离,近到我能看清他瞳孔里,我苍白而疯狂的倒影。
“沈未。”他开口,声音有些哑,“你又想做什么?”
“陆执砚。”我叫他的名字,一字一顿,“你不好奇吗?”
“好奇什么?”
“好奇我为什么,非要吻你不可。”
他沉默了。
他当然不好奇。
在他眼里,我不过是一个为了留住房子,不择手段的疯女人。
【00:01:00】
最后一分钟。
我笑了。
“你不想知道,就算了。”
说完,我低下头,狠狠地吻上了他的嘴唇。
不。
那不是一个吻。
那是一个撕咬。
我用尽全身的力气,将所有的愤怒,不甘,羞辱,绝望,都倾注在这个撕咬里。
我尝到了血的腥甜味。
是他的,也是我的。
陆执砚彻底僵住了。
他大概从没想过,我会用这么激烈,这么近乎残暴的方式,去吻一个人。
他眼里的震惊,是我今晚看到的最真实的情绪。
【00:00:00】
【任务完成。】
【攻略进度+20%。】
【奖励发放:开启‘核心’信息。】
我松开他,向后退了一步。
我用手背,擦去嘴角的血迹。
“现在,你满意了吗?”我看着他,喘着气问。
他没有回答。
他只是看着我,眼神复杂得像一团解不开的乱麻。
他的嘴唇上,有一个清晰的齿痕,正在往外渗着血珠。
看起来,有些狼狈。
也有些……诱人。
就在这时,系统的声音再次响起。
这一次,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。
【警告:目标人物‘核心’出现剧烈波动。】
【信息解锁:陆执砚,并非普通人类。他是维系本世界稳定的‘叙事核心’之一。】
【由于未知原因,他的核心正在失控。一旦核心崩塌,他将湮灭。届时,他所承载的巨大能量将会瞬间爆发。】
【爆发范围:你所在的这座城市。】
【后果:城市,将为他陪葬。】
【唯一解决方案:攻略他,用情感能量修复他的核心。】
我愣在原地,如遭雷击。
我看着眼前的陆执砚。
他不是我的仇人。
他是……一颗即将引爆的,足以毁灭整座城市的炸弹?
而我,是那个唯一的拆弹人?
这他妈的,到底是什么荒唐的剧本。
章节(五)
陆执砚终于动了。
他站起身,高大的身影几乎将我完全笼罩。
他伸出手,用指腹,轻轻碰了一下自己正在流血的嘴唇。
然后,他看向我。
“为什么?”
他的声音很低,带着一丝沙哑。
不再是那种高高在上的嘲讽,而是一种纯粹的,带着困惑的询问。
我该怎么回答?
告诉他,因为我不想死,也不想这座城市上千万人陪着你一起死?
我只能选择沉默。
我的沉默,在他眼里,或许是另一种默认。
默认了这是一种不择手段的纠缠。
“沈未。”他看着我,忽然笑了,“你成功了。”
“什么?”
“你成功地,引起了我的兴趣。”
他走到我面前,捏住我的下巴。
这一次,他的动作不再粗暴,反而带着一种审视的,危险的意味。
“告诉我,你到底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?”
他的眼睛,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,要将我的灵魂都吸进去。
【新任务发布:获取陆执砚的一件私人物品。】
【任务时限:72小时。】
【任务失败:剥夺目标人物的正面情绪感知,攻略难度将提升1000%。】
我看着他,脑子里飞速运转。
私人物品。
什么才算私人物品?
他的西装?领带?还是他此刻捏着我下巴的手?
“房子。”我开口,说出了目前最合乎逻辑的答案,“把南街还给我。”
“呵。”他松开我,笑了,“胃口不小。”
他转身,重新拿起那本《考工记》。
“你知道这本书,值多少钱吗?”他问。
“它是孤本,无价。”我回答,这是我的专业领域。
“在我眼里,它只值一个价。”他伸出一根手指,“一个亿。”
我呼吸一窒。
“这是我十八岁生日,我父亲送给我的礼物。”他淡淡地说,“也是他留给我唯一的遗物。”
我愣住了。
我从不知道,这本书对他,还有这样的意义。
“它受损了。”他指着书页上一处细微的开裂,“你能修好它吗?”
“能。”我几乎是脱口而出。
“好。”他把书递给我,“修好它。南街,我可以考虑留给你。”
我接过那本沉甸甸的古籍。
书页冰凉,却仿佛带着他指尖的余温,烫得我手心发麻。
这是……一个交易?
用我的专业,去换取我想要的东西?
这听起来,比那个荒唐的吻,要靠谱得多。
【系统提示:‘父亲的遗物’,判定为S级私人物品。】
【任务完成。】
【攻略进度+15%。】
【奖励发放:恢复嗅觉。】
一瞬间,空气中那股熟悉的,陈旧纸张和墨水混合的味道,重新涌入我的鼻腔。
还有……他身上那股冷冽的木质香。
我看着陆执砚。
他站在窗边,月光勾勒出他孤清的侧影。
他真的,只是为了修复这本书,才跟我做这个交易吗?
还是说,他已经开始怀疑我,用这本书来试探我?
“陆执砚。”
“嗯?”
“你不好奇,我为什么会修复古籍吗?”
他回头看我,眼神幽深。
“说来听听。”
“因为每一本旧书里,都藏着一个死去的灵魂。”我抚摸着《考工记》的封面,轻声说,“修复它们,就像在跟那些灵魂对话。”
“那你现在,是在跟我父亲的灵魂对话吗?”
他的问题,让我一时间无法回答。
我不知道。
我只知道,从我接过这本书开始,我和他之间,就被一条看不见的线,连在了一起。
这条线的另一端,通往的,或许是他最深的秘密。
章节(六)
接下来的三天,我把自己关在工作室里。
寸步不离。
修复陆执砚那本《考工记》,需要极度的专注和耐心。
那不仅仅是一本书,更是一个人精神的遗骸。
我不敢有丝毫怠慢。
我用特制的镊子,一点点清理书页上的霉斑。
用最古老的配方,调配黏合用的浆糊。
在放大镜下,用细如发丝的丝线,缝合开裂的书口。
这个过程,枯燥,漫长,却让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平静。
仿佛外界的一切纷扰,陆执砚,系统,那个荒诞的吻,都被隔绝在了这方寸之间。
我只需要面对这本书。
面对历史的尘埃。
在修复到书的最后一页时,我发现了一个夹层。
很隐秘。
如果不是我的手对纸张的厚度极其敏感,根本无法察觉。
我的心跳,漏了一拍。
这是……什么?
我用薄刃刀,小心翼翼地,沿着夹层的边缘划开。
里面,不是我想象中的信件或者照片。
而是一张折叠起来的,已经泛黄的报纸。
日期是二十年前。
我展开报纸。
社会版的角落里,一条不起眼的新闻,像一根毒刺,扎进了我的眼睛。
《老城区‘文昌阁’深夜失火,一家三口罹难》。
文昌阁。
是我小时候,最喜欢去的旧书店。
我记得那场大火。
烧了整整一夜。
把那栋百年历史的木质小楼,烧成了一片废墟。
也烧毁了我所有的童年记忆。
报纸上,有一张模糊的黑白照片。
是火灾现场。
废墟前,站着一个小男孩。
他穿着不合身的病号服,脸上,手上,都缠着纱布。
他只是安静地站着,看着那片废墟,眼神空洞得,像一个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。
尽管照片很模糊,但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。
那是……年少的陆执砚。
我的心脏,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,狠狠攥住。
窒息般的疼痛。
原来,这就是他恨所有“旧东西”的根源。
他不是在拆那些老房子。
他是在拆掉他自己的过去。
拆掉那个让他痛不欲生的噩梦。
就在这时,工作室的门,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。
几个凶神恶煞的男人冲了进来。
为首的,是个脸上带疤的男人。
“沈小姐是吧?”他狞笑着,手里掂着一根棒球棍,“有人托我给你带个话。”
“什么话?”我下意识地将那张报纸藏在身后。
“离陆执砚远一点。”
“你们是谁派来的?”
“这你就不需要知道了。”疤脸男人一步步向我逼近,“你只需要知道,陆总的女人,不是谁都能当的。”
他的同伙开始粗暴地砸我工作室里的东西。
那些修复好的,没修复好的古籍,被他们像垃圾一样扔在地上。
“住手!”我目眦欲裂。
“这可由不得你。”
疤脸男人举起了手里的棒球棍,朝着我的头,狠狠地挥了下来。
我闭上了眼睛。
预想中的疼痛,没有到来。
我只听到一声沉闷的巨响,和一声压抑的闷哼。
我睁开眼。
陆执砚挡在我面前。
那根棒球棍,结结实实地,落在了他的背上。
他的身体,只是晃了一下,依旧站得笔直,像一座山。
“滚。”
他只说了一个字。
声音,却冷得像能冻结血液。
那几个男人,看到陆执身的那一刻,脸都白了。
他们连滚带爬地跑了。
工作室里,一片狼藉。
死一样的寂静。
“你……”我看着他宽阔的后背,喉咙发干,“你没事吧?”
他没有回答。
而是缓缓地,转过身。
他看着我,眼神里,是我从未见过的,深沉的痛楚。
他的目光,越过我,落在我身后那张没来得及完全藏好的报纸上。
然后,他笑了。
笑得比哭还难看。
“现在,你都知道了?”
章节(七)
他背上的伤,肯定很痛。
但他像是感觉不到一样。
“你跟踪我?”我问,声音有些颤抖。
“我的东西,放在你这里,我总得确认一下它的安全。”他的回答,滴水不漏。
可我知道,他在撒谎。
他来,不是为了书。
他是为了我。
空气中,弥漫着一股烧焦的味道。
不是来自二十年前那场大火。
是刚才那群人打翻了加热浆糊用的小火炉,引燃了地上的废纸。
火苗不大,但在这间堆满易燃物的工作室里,却无比致命。
“先出去!”我拉着他的手腕。
他却没动。
他只是看着我,固执地问:“回答我,沈未,你是不是都知道了?”
“知道什么?知道你有个悲惨的童年?”我被他逼得有些失控,“知道你像个懦夫一样,只会用摧毁一切的方式来逃避过去?”
“我不是逃避!”他低吼,眼眶泛红,“我是要让所有人都记住,那些老旧的,腐朽的东西,只会带来灾难!”
“那不是房子的错!”
“那是我父母的错吗?!”他一把抓住我的肩膀,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我的骨头,“他们就因为住在那种破地方,才会死!”
火势,在蔓延。
浓烟呛得我几乎无法呼吸。
我看着他痛苦扭曲的脸,心里某个地方,塌陷了。
【新任务发布:揭开陆执砚的伤疤。】
【任务已完成。】
【攻略进度+30%。】
【奖励发放:‘情感共鸣’能力。你可以短暂地,感受到目标人物最真实的情绪。】
系统的声音,在此刻显得如此不合时宜。
我不需要什么狗屁奖励。
我也能感受到他此刻的痛苦。
那种,被全世界抛弃,只能独自一人,在废墟上舔舐伤口的绝望。
“陆执砚,”我看着他的眼睛,一字一句地说,“火灾的责任,不在房子,也不在你父母。”
“那在谁?”
“在我。”
我说出了那个,埋藏在我心底二十年的秘密。
他愣住了。
“你……说什么?”
“文昌阁的那场火,是我放的。”
我的声音很轻,却像一颗炸弹,在他和我之间,轰然引爆。
他脸上的痛苦,瞬间凝固,变成了极致的,不敢置信的震惊。
“不可能。”他喃喃自语。
“是真的。”我惨然一笑,“那天,我跟老板吵架,为了报复他,我偷偷点燃了他堆在后院的废纸。我没想到……火会烧得那么大。”
“我当时太害怕了,我跑了。”
“我像个懦夫一样,跑了。”
我重复着他刚才骂我的话,每一个字,都像一把刀,插在我的心上。
浓烟越来越大。
我的意识开始模糊。
在彻底失去知觉前,我看到陆执砚那张写满震惊和痛苦的脸。
他没有跑。
他弯下腰,将我,连同那本《考工记》,一起抱了起来。
他的怀抱,很温暖。
像一个,迟到了二十年的,救赎。
章节(八)
我醒来时,人已经在医院。
鼻尖,是消毒水那股独有的,清冷的味道。
陆执砚就坐在我床边。
他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,但脸上的疲惫,却怎么也掩盖不住。
他背上的伤,应该已经处理过了。
我们之间,隔着沉默。
一种,比任何争吵都更令人窒息的沉默。
“为什么?”
最终,还是他先开了口。
“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?”
“我不敢。”我看着天花板,不敢看他的眼睛,“我怕你……会杀了我。”
“我该杀了你。”
他的声音很平静,平静得可怕。
“你毁了我的一切。”
是的。
我毁了他的一切。
他的家庭,他的童年,他的人生。
我才是那个,真正的,罪魁祸首。
“对不起。”
这三个字,苍白,无力。
却是我唯一能说的。
他没有再说话。
只是站起身,走到窗边。
他的背影,看起来比任何时候都要孤单。
我知道,我亲手,在我们之间,划下了一道永远无法逾越的鸿沟。
他不会再恨那些老房子了。
他只会恨我。
【系统警告:目标人物产生强烈恨意。】
【‘核心’稳定性,下降至10%。】
【警告:核心即将崩溃。】
我心脏猛地一缩。
我能感觉到。
通过那个所谓的‘情感共鸣’,我能清晰地感觉到,他心里那座名为仇恨的火山,正在疯狂喷发。
那股能量,几乎要将他自己都燃烧殆尽。
“陆执砚!”我从床上坐起来,因为动作太猛,牵动了吸入浓烟的肺,剧烈地咳嗽起来。
他回过头。
我看到,他的眼底,是一片死寂的,绝望的灰色。
“你要做什么?”我问。
“做我早就该做的事。”他拿出手机,拨了一个号码,“张律师,终止南街的收购案,把那块地,无偿捐赠给文物保护……”
他的话,还没说完。
整栋大楼,突然剧烈地晃动了一下。
窗外的天空,像是被撕开了一道口子,呈现出一种诡异的,暗红色的光。
街上,传来人群的尖叫声。
世界末日,仿佛提前降临。
【核心崩溃开始。】
【倒计时,60分钟。】
系统的声音,像丧钟,在我脑中敲响。
“没用的。”我看着他,苦涩地笑了,“已经晚了。”
他显然也感觉到了这股不寻常的能量波动。
他看着窗外那片末日般的景象,脸上第一次,露出了茫然的神色。
“这是……怎么回事?”
“是你。”我说,“是你身体里的能量,在失控。”
“你在说什么胡话?”
“我没有说胡话。”我掀开被子,走到他面前,“陆执砚,你听着,你不是普通人。你是一个‘核心’,维系这个世界稳定的核心。”
“现在,因为你的仇恨,核心要崩溃了。”
“一个小时后,我们脚下这座城市,都会消失。”
他看着我,像在看一个疯子。
可窗外那不断扭曲的光线,和越来越剧烈的震动,却在印证着我的话。
“我该怎么做?”他问,声音里,终于有了一丝不易察ยาก的颤抖。
【最终任务发布:治愈他的核心。】
【任务要求:让他心甘情愿地,去守护他曾经最想毁灭的东西。】
【任务提示:情感,是唯一的解药。】
我看着他。
看着这个,被我亲手推入深渊的男人。
“吻我。”我说。
这一次,不是系统任务。
是我自己的,请求。
“用你残存的,最后一点理智,吻我。”
“只有这样,我才能把我的能量,渡给你。”
“只有这样,我们才能……都活下去。”
章节(九)
陆执砚看着我,眼神里写满了挣扎和不信。
“你觉得,我还会碰你?”
他的声音,像淬了冰。
我知道,他恨我。
恨不得将我挫骨扬灰。
让他吻我,比杀了他还难。
“你没有选择。”我看着他的眼睛,一字一句,“我也一样。”
大楼的震动越来越剧烈。
天花板上的灰尘,簌簌地往下掉。
窗外的天空,已经彻底变成了暗红色,像一片凝固的血。
我能感觉到,他体内的能量,像一头失控的野兽,在横冲直撞。
再这样下去,不用一个小时,他自己就会先被这股力量撕碎。
“陆执砚,”我的声音,带上了一丝哀求,“算我求你。”
“为了这座城,为了这上千万无辜的人。”
“也为了……你自己。”
他闭上眼,胸口剧烈地起伏着。
良久。
他睁开眼,眼底的恨意和痛苦交织在一起,形成一片深不见底的旋涡。
“好。”
他从牙缝里,挤出这一个字。
他向我走来。
每一步,都像是踩在刀尖上。
他捧起我的脸。
他的手,很冷,还在微微发抖。
他低下头,嘴唇颤抖着,覆上我的。
这个吻,和之前的任何一次都不同。
没有情欲,没有愤怒,没有试探。
只有一片冰冷的,绝望的悲哀。
像两个即将溺死的人,在交换最后一口空气。
【情感共鸣已连接。】
【能量传输开始。】
我能感觉到,一股微弱但温暖的能量,从我身上,缓缓流入他的身体。
像一条小溪,流进一片即将干涸的土地。
他体内那股狂暴的力量,似乎被安抚了一些。
大地的震动,也随之减弱了。
有用。
真的有用。
我加深了这个吻。
用尽我所有的意念,去安抚他,去治愈他。
我把我在古籍修复中,学到的所有耐心和温柔,都倾注了进去。
我想告诉他。
没关系。
都会过去的。
无论是火灾,还是仇恨。
无论是破碎的书页,还是破碎的人生。
都可以,被修复。
不知过了多久。
久到,我以为一个世纪都过去了。
他缓缓地,松开了我。
窗外的天色,恢复了正常。
震动,也完全停止了。
一切,都像一场荒诞的噩梦。
【核心稳定性,恢复至50%。】
【城市危机,暂时解除。】
我松了一口气,整个人都软了下来,靠在他怀里。
他没有推开我。
“为什么?”他问,声音沙哑得厉害,“你的能量……是什么?”
“是爱。”
我撒了一个谎。
我不知道我的能量是什么。
或许,是系统赋予我的,一种特殊的能力。
或许,是我对那些古老灵魂的敬畏之心。
或许,是我对这片土地,最深沉的眷恋。
但绝不是,对他的爱。
“爱?”他自嘲地笑了,“沈未,你也会爱人?”
“我……”
“你爱我吗?”
他直视着我,问出了这个最残忍的问题。
我无法回答。
因为连我自己,都不知道答案。
我们之间的关系,从一开始,就是一场被系统操控的,充满了谎言和交易的闹剧。
恨是真的。
痛是真的。
那……爱呢?
“陆执砚,”我推开他,拉开我们之间的距离,“我们现在,不是谈论这个的时候。”
“那什么时候是?”
“我们得想办法,彻底修复你的核心。”我说,“否则,下一次失控,谁也救不了我们。”
“怎么修复?”
我看着他,想起了那个最终任务。
让他心甘情愿地,去守护他曾经最想毁灭的东西。
“文昌阁。”我说,“我们去重建它。”
章节(十)
重建文昌阁。
这个提议,让陆执砚沉默了很久。
那片废墟,是他的噩梦之源。
现在,却要让他亲手,把那个噩梦,重新拼凑起来。
这无异于,让他亲手撕开自己血淋淋的伤口,再一针一线地缝合。
“我做不到。”他最终,还是拒绝了。
“你必须做到。”我的态度,前所未有的强硬,“这不是为了我,也不是为了赎罪。是为了你自己。”
“只有直面它,战胜它,你才能真正地,从过去走出来。”
“你才能,控制住你身体里的力量。”
我不知道这些话,有几分是真的,几分是我的猜测。
我只是在赌。
赌系统给出的任务提示,是唯一的生路。
最终,他还是同意了。
我们来到了那片,荒废了二十年的废墟。
这里,已经被夷为平地,只剩下一些烧焦的地基,顽固地宣告着过去的存在。
陆执砚站在废墟中央,身形挺拔,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脆弱。
我把一份图纸递给他。
那是我凭着记忆,画出来的,文昌阁原来的样子。
“我负责设计和修复工艺。”我说,“你负责……出钱和出力。”
他接过图纸,看着上面熟悉的飞檐斗拱,眼神复杂。
重建工作,比我想象的,要困难得多。
我们找来了最好的工匠,用最传统的榫卯结构。
陆执砚,这个身价千亿的集团总裁,真的就脱下西装,换上工服,跟工人们一起,搬运木材,测量尺寸。
他做得比谁都认真。
仿佛,要把过去二十年缺失的时光,都弥补回来。
我们很少说话。
但我们之间,却形成了一种奇特的默契。
一个眼神,一个手势,就能明白对方的意思。
我能感觉到,他体内的核心,在一天天变得稳定。
而我自己的能量,却在一天天被消耗。
我开始频繁地感到疲惫,眩晕。
系统,再也没有发布过任何任务。
它只是安静地,潜伏在我脑中,像一个冷漠的观察者。
我有一种预感。
当文昌阁重建完成的那一天。
就是我的使命,终结的那一天。
我不知道,等待我的,会是什么。
是回归正常的生活,还是……被系统彻底抹杀。
半年后。
在冬日的第一场雪落下时,文昌阁,终于重建完成了。
它和我记忆中的样子,一模一样。
古朴,典雅,带着一种历经岁月沉淀的温柔。
陆执砚站在文昌阁的牌匾下,仰着头,看那三个我亲手写下的字。
雪花,落在他的头发上,肩膀上。
他伸出手,轻轻抚摸着那根崭新的,带着木头清香的门柱。
然后,他回过头,看向我。
他的眼神,很亮,像是落满了星光。
“沈未。”他朝我走来,“谢谢你。”
【最终任务完成。】
【目标人物核心,已彻底稳定。】
【情感链接牢固,攻略成功。】
【恭喜宿主,完成所有任务。】
系统的声音,在我脑中响起。
【能量回收程序,启动。】
我眼前一黑,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。
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,我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。
我听见陆执砚在我耳边,用一种近乎崩溃的声音,一遍遍地喊着我的名字。
“沈未,沈未,你醒醒。”
“我不准你死。”
“我说过,我该杀了你。但动手的人,只能是我。”
“你这条命,是我的。”
……
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。
梦里,没有系统,没有任务。
只有一座温暖的,洒满阳光的旧书店。
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,坐在门槛上,认真地看书。
一个小男孩,从她身后跑过,不小心撞掉了她的书。
“对不起。”小男孩红着脸道歉。
“没关系。”小女孩抬起头,对他笑了笑。
阳光,落在他们身上。
岁月静好。
(完)
更新时间:2025-06-11 08:25:49