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导语:

嫡姐沈云烟凭借我的《山河寂》一画封神,被誉为京城第一才女。

百花宴上,她当着满朝权贵的面,对我温婉一笑。

「妹妹,你画技粗鄙,心术亦不正,往后便来我画斋研墨吧,姐姐亲自教导你,也算全了姐妹情分。」

这句话,将我钉死在嫉妒嫡姐、意图攀附的耻辱柱上。

我垂下眼睫,声音轻得像要碎掉。

「……全听姐姐安排。」

她得意地扬起嘴角,以为我已彻底认命。

可当太子殿下指着画中那只精妙绝伦的彩蝶,盛赞她笔法通神时,我却幽幽抬眸,轻声开口。

「姐姐可知,我画的,其实是只蛾子。」

「一只……注定要扑火的飞蛾。」

1.

「沈知意,这《山河寂》,万华宴上我要用。」

嫡姐沈云烟描金的蔻丹轻点桌面,指尖几乎戳到我鼻尖。

她声音淬着冰碴子:「画不好,你知道下场。」

十年了。

整整十年,她用我呕心沥血的画作,稳坐「京城第一才女」的宝座。

而我,尚书府见不得光的庶女,不过是她耀眼光环下,最卑贱、最肮脏的影子。

他们将我囚禁在荒草丛生的废院,终日与冰冷的画笔为伍。

连一丝阳光都吝啬给予。

母亲临死前,枯瘦的手紧抓着我。

咳出的血染红了我的衣袖。

「意儿,忍!一定要忍下去!」

「等你姐姐高嫁,她成了太子妃,自然会拉你一把,让你过上好日子!」

我忍了。

为了母亲这句遗言,我把所有血泪都吞进肚里。

画秃的笔杆在角落堆成了小山。

熬干的墨汁渗进骨髓。

无数个不眠的夜晚,油灯燃尽,天光熹微。

「姐姐放心。」

我垂下眼帘,掩去眸底翻腾的恨意与嘲弄,「知意定不辱使命。」

她这才满意地勾起唇角,赏了我一个她惯用的、毫无温度的假笑。

「这才是我的好妹妹。」

「事成之后,太子妃之位便是囊中之物。到时,少不了你的好处。」

好处?我心中冷笑。

怕是另一个更不见天日的泥沼,让我永世不得翻身!

整整三个月,我将所有心神、所有血气,都灌注进了这幅《山河寂》。

画成那天,天边残阳如血。

我猛地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,一口乌黑的血喷溅而出。

点点落在脚边的废稿上,像极了雪地里绝望泣血的红梅。

她夺过画卷,甚至没空给我一个眼神。

展开画时,她眼中迸发出贪婪的惊艳光芒,仿佛那画是她亲手所绘。

「不错,果然没让我失望。」

她丢下这句话,便急匆匆地转身离去。

裙摆拂过我苍白的手,带起一阵凉风。

2.

万华宴。

宫灯璀璨,丝竹悦耳。

沈云烟一袭正红色宫装,裙摆迤逦,如烈火凤凰。

她手捧《山河寂》,在百花争艳中,硬是凭此画作艳压群芳。

成了全场瞩目的焦点。

「壮阔山河,孤寂苍凉!意境深远,笔法通神!神作,当真是神作啊!」

太子慕容珩霍然起身,俊朗的脸上满是毫不掩饰的赞叹与激动。

沈云烟娇羞无限地低下头,臻首微垂。

眼角余光却轻蔑地扫向缩在角落的我。

那眼神仿佛在说:沈知意,看清楚,这就是你的命!你天生就该被我踩在脚下!

父亲与嫡母坐在高位,与有荣焉,满面红光。

笑得合不拢嘴,仿佛沈云烟真是那千年难遇的画道天才。

「咦?」

兵部侍郎家的周小侯爷突然眉头紧蹙,疑惑出声。

「这画风……为何与我偶然瞥见的沈二小姐平日练习的残稿,如此相似?」

他声音不大,却如同一块巨石砸入平静的湖面,瞬间激起千层浪!

嗡的一声,满场寂静。

无数道目光,或探究,或鄙夷,或幸灾乐祸,齐刷刷地钉在我身上。

像无数根烧红的毒针。

沈云烟的脸「唰」地一下白了,精心描绘的唇瓣微微颤抖。

但她不愧是沈云烟。

不过瞬息,她便已调整好表情,眼眶迅速泛红,泪珠欲坠未坠。

她柔弱无骨地转向我,声音带着哭腔,委屈至极。

「妹妹……我知道你素来喜爱丹青,姐姐平日也多有指点。」

「可这幅《山河寂》,确是姐姐闭门数月,呕心沥血凝成。」

她顿了顿,泪水恰到好处地滑落脸颊,更显楚楚可怜。

「你……你怎么能让周小侯爷误会至此?难道……难道妹妹是因姐姐得了太子殿下青睐,心生不满吗?」

好一个反手一击!快!准!狠!

直接将脏水全泼到我身上,坐实我嫉妒嫡姐、心术不正的罪名。

嫡母反应极快,猛地一拍桌案,发出刺耳巨响,怒声斥责。

「沈知意!你这孽障!竟敢嫉妒你嫡姐,甚至在陛下面前搬弄是非,扰乱宴席!」

「还不给我跪下!」

父亲的脸色早已铁青一片,额角青筋暴跳。

他指着我,怒吼道:「逆女!不知廉耻的东西!还不快给你姐姐磕头认错!」

四周的窃窃私语如潮水般涌来。

「早就听说这庶女心比天高,没想到心肠竟如此歹毒!」

「癞蛤蟆想吃天鹅肉,自己画不出惊世之作,就想毁了嫡姐的前程!」

「小小年纪,心思如此龌龊,真是家门不幸!」

太子慕容珩的目光如淬了寒冰的利箭,狠狠射向我。

他眼中尽是毫不掩饰的厌恶与鄙夷。

「沈尚书,」他声音冰冷,「此等品行卑劣之女,心胸狭隘,歹毒善妒,留着也是个祸害!」

「当严加管教才是!」

「啪!」

一声清脆的巨响。

父亲一个耳光狠狠扇在我脸上,力道之大,打得我头晕眼花,耳朵嗡嗡作响。

火辣辣的剧痛从左脸颊迅速蔓延开来。

我踉跄一步,直挺挺地跪了下去。

冰凉的地面硌得膝盖生疼。

脸颊迅速红肿起来,嘴角渗出血丝,带着铁锈般的腥甜。

我抬起头,透过朦胧的泪眼,清晰地看见沈云烟唇边那抹一闪而过、得意扭曲的笑容。

看见父亲与嫡母眼中那恨不得我即刻消失的狠戾。

看见太子慕容珩那高高在上、视我如蝼蚁的鄙夷。

心,在这一刻,被彻底冻毙,碎成了齑粉。

也好。不破不立!

沈云烟,慕容珩,沈家!

今日你们加诸在我身上所有的屈辱与痛苦,来日,我沈知意,必将百倍、千倍奉还!

我深深叩下头去,额头触及冰冷的地面,声音嘶哑得几乎不成调。

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。

「女儿……知错。」

「请姐姐恕罪,请父亲、母亲责罚。」

3.

万华宴后,我如同敝屣,被毫不留情地扔进了柴房。

空气里霉味刺鼻,混杂着腐烂木头的朽气。

黑暗如粘稠的墨汁将我包裹。

整整三天三夜,滴水未进。

我以为自己会先一步饿死在这不见天日的地方。

「吱呀——」

破旧的木门被推开一条缝,挤进来一丝微弱的光,晃得我眯起了眼。

沈云烟的身影出现在门口。

她身着锦衣,腰佩美玉,周身环绕着名贵熏香的气息。

这与柴房的污浊格格不入。

她微抬着下巴,像看一只肮脏的臭虫般睨着蜷缩在角落的我。

她身后跟着的丫鬟手里捧着一个精致的食盒。

「妹妹,太子殿下亲赐的点心,让你也开开眼界。」

沈云烟的声音带着施舍般的傲慢。

那丫鬟得了示意,毫不客气地将食盒里的东西劈头盖脸朝我砸来。

松软的点心碎裂开来,沾满了地上的泥污与草屑。

我眼皮都未曾掀动一下,仿佛眼前的一切与我无关。

沈云烟轻嗤一声,莲步轻移,在我面前缓缓蹲下。

她那精心描绘着蔻丹的指甲几乎要戳到我的脸上,嗓音淬了毒一般。

「姐姐的『烟雨阁』,可是太子殿下亲赐的。」

「过几日府中要办雅集,父亲说了,让你去伺候笔墨。」

她顿了顿,语气越发刻薄。

「一个研墨丫头沈知意,总比你烂死在这柴房里强吧?」

「好好谢我,若不是我开口,你现在早就是乱葬岗上的一具野尸了。」

我终于缓缓抬起头,对上她那双得意洋洋又夹杂着怨毒的眼睛。

我扯了扯干裂的嘴角,笑了。

笑意幽冷得让她心头发毛。

「好啊,姐姐的『烟雨阁』,妹妹一定去。」

沈云烟准备好的一肚子羞辱之词,瞬间噎在了喉咙里。

她预想中我崩溃哭求的场面并未出现。

眼前这具形容枯槁的残躯败絮,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死水。

她看不透,那死水之下,盘踞着一只从地狱深渊爬回来的饿鬼。

正耐心地等待着,等待着将仇人一一拖下水,等待着祭品主动献上它们的头颅。

4.

烟雨阁雅集之日,宾客云集,衣香鬓影。

我换上了一身最粗陋的布衣,安静地立在角落的画案旁。

手中握着石杵,不紧不慢地在砚台中研磨着松烟墨。

墨香清淡,却掩不住我周身的落魄。

太子慕容珩驾临之时,满室仿佛都因他而生辉。

他的视线在堂中随意一扫,当落在角落的我身上时,眉头几不可察地紧拧了一下。

那毫不掩饰的厌恶像针一样刺在我心上。

沈云烟早已化作一朵最娇艳的解语花,娉娉婷婷地迎了上去。

她声音甜得发腻:「殿下!」

慕容珩见到她,脸色稍霁,目光很快便投向了悬挂在厅堂中央的那幅《山河寂》。

「此画,今日再看,依旧是神来之笔!意境壮阔,令人叹服!」他赞道。

一位须发皆白的王太傅捻着胡须,指着画卷一角,满脸惊叹。

「尤是画角这只彩蝶,简直是点睛之笔!瞧这翅膀,这触须,栩栩如生,呼之欲出!神乎其技啊!」

「是极是极!此蝶画得真乃活物一般!」

众人立刻随声附和,一时间,赞誉之词如潮水般涌向沈云烟。

沈云烟脸颊绯红,眉梢眼角皆是藏不住的得意,几乎要溢出来。

她正要故作谦逊地推辞几句,一道清冷的嗓音不大不小,却异常清晰地盖过了所有的嘈杂。

「王太傅谬赞了。」

满堂霎时一静。

无数道目光,或惊愕,或探究,或幸灾乐祸,如利箭般齐刷刷地射向角落里那个卑微的我。

沈云烟的脸色骤然大变,她厉声喝道:「沈知意!你放肆!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儿!还不快滚出去——」

「等等。」

慕容珩抬了抬手,制止了沈云烟。

他饶有兴味地盯着我,仿佛在看一只不知天高地厚的蝼蚁。

他想看看我能翻出什么浪花来。

「让她说。本宫倒要看看,一个研墨的贱婢,能有什么高见。」他语带轻蔑。

我垂下眼睑,掩去眸中一闪而过的讥诮,随即转向面色已然有些发白的沈云烟。

「姐姐,你既称此画是你闭门数月,呕心沥血凝成,那你可知,这《山河寂》所绘,究竟是何典故?」

沈云烟瞳孔猛地一缩,嘴唇嗫嚅着,眼神慌乱。

「自……自然是描绘江山壮丽,河山……河山大好……」

我笑了,笑声在寂静的厅堂内格外清脆。

「错!」

「《山河寂》,绘的乃是前朝末代皇帝,在亡国那日,于摘星楼之上举火自焚,与那巍峨宫阙同归于尽之景!」

「山河依旧,国祚已寂!这才是《山河寂》的真正含义!」

「画中那所谓的夕阳余晖,根本不是什么晚霞!那是焚尽一切,席卷宫城的熊熊烈焰!」

此言一出,满堂皆是倒抽冷气的声音!

我目光扫过众人惊骇的脸,继续道:「而那奋力冲向烈焰的,又岂会是流连花丛、色彩斑斓的彩蝶?」

「那是一只,明知前方是死亡烈焰,亦要向死而生的扑火飞蛾!」

「画的是飞蛾,喻的是末路英雄,那份宁死不屈的铮铮风骨!」

王太傅如遭雷击,他疾步冲到画卷之前,仔仔细细地端详。

他嘴唇哆嗦着,老脸涨得通红。

「原来……原来如此!壮阔之中竟藏着这般悲凉决绝……老夫眼拙!当真是眼拙啊!惭愧!惭愧至极!」

沈云烟的脸早已失了血色,如同金纸一般,身子摇摇欲坠。

她尖声道:「你……你胡说八道!一派胡言!」

我一步步向她逼近,声音依旧平静,却字字如针,刺向她的心口。

「为了凸显那飞蛾『扑火』的决绝与悲壮,我在绘制蛾翅之时,特意用了东海夜明珠碾成的细粉,调和了萤火虫尾囊中的荧光物质,以秘法炼制而成。」

「此法绘制的蛾翅,白日里与寻常丹青并无二致,可若是在暗夜之中……」

我环视了一圈屏息凝神的众人,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彻骨的弧度,「便会自现其主!」

「熄灯!」

我一声令下,甚至无需太子慕容珩吩咐。

已有几个被我此刻气势所慑的侍卫,下意识地吹灭了离画卷最近的几盏烛火。

厅堂内的光线骤然暗了下来。

「啊!」

人群中爆发出数声短促的惊呼!

只见那悬挂着的《山河寂》画卷之上,那只方才被众人盛赞不已的「彩蝶」双翅。

竟幽幽地散发出了一层青白色的微光!

更令人骇然的是,在那微弱却清晰的荧光之中,赫然组成了三个细小的字迹!

一个眼尖的年轻官员失声尖叫起来。

他颤抖着手指向画卷,声音都变了调。

「字!你们看!那上面有字!」

众人屏住呼吸,纷纷凑近前去,借着那蛾翅上散发出的诡异荧光,一字一顿,艰难地辨认着。

「画——者——沈——知——意!」

画者,沈知意!

轰!

这五个字如同惊雷一般,在寂静的烟雨阁内炸响!

整个厅堂瞬间炸开了锅!

真相如同一把出鞘的绝世利剑,将沈云烟身上所有的光环与伪装,劈得粉碎!

京城第一才女?

不过是一个窃取庶妹呕心沥血之作,欺世盗名的无耻画贼罢了!

6.

噗——

灯火重燃的刹那,沈云烟再也撑不住,心血狂喷,烂泥般瘫倒在地。

她眼神涣散如死灰,只剩喃喃:「不可能……这不可能……」

我走到她面前,俯视着她,一如她曾经无数次俯视我的模样。

凑近她耳畔,我轻笑,声音却淬着冰碴子。

「姐姐,我早说过,那是只注定扑火的飞蛾。」

「这焚身之痛,可还销魂?」

沈云烟猛地瞪大布满血丝的双眼,喉间发出嗬嗬的怪响。

那恨意像是毒汁,几乎要从她眼眶里喷涌出来。

「沈知意!你!你算计我!」

我缓缓直起身,笑意森然:「彼此彼此。」

太子慕容珩的脸,此刻已然铁青发紫!

他被耍了!彻彻底底!

那句「神来之笔」仿佛化作一百记响亮的耳光,火辣辣地抽在他这位东宫太子的脸上!

他指着地上污秽不堪的沈云烟,声音如同炸雷般暴喝。

「沈云烟!你好大的胆子!竟敢欺君罔上,欺瞒天下!」

这一声,如同最沉重的枷锁,将沈云烟死死钉在了耻辱柱上,永世不得翻身!

沈尚书,我的好父亲,那张老脸此刻涨成了猪肝色。

他身子抖得像秋风中的筛糠。

他颤抖着手指向沈云烟,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。

「你…你这…孽障!」

随即,他的目光转向我,那眼神复杂至极。

惊疑、尴尬,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贪婪交织在一起。

像饿狼盯上了新的、或许更有价值的猎物。

「知意,」他嗓音干涩,努力挤出一丝讨好的意味,「之前,是为父和你母亲糊涂,委屈你了。」

一句轻飘飘的道歉,就想抹平我这十年所受的血泪屈辱?

我唇角微不可察地挑了挑,不言不语。

他见我油盐不进,脸上飞快地闪过一丝不快。

他却又强行压下怒火,换上了一副慈父的腔调。

「如今真相大白,你的才华不该再被埋没。」

「为父即刻为你择一处上好的院落,再拨几个得力的丫鬟婆子过去伺候。」

「往后,你就安心作画,莫要再受这些纷扰!」

打完一巴掌,又想给颗枣?

可惜,这颗枣,早就烂了。

但我还是顺从地应下了:「多谢父亲。」

沈家这艘摇摇欲坠的破船,眼下,尚能借几分力。

然而,沈云烟和我的那位嫡母,又岂会甘心就此罢休?

7.

仅仅三日之后,京中便流言四起!

「听说了吗?那沈知意心机深沉得可怕,蛰伏十年,就为了构陷嫡姐上位!」

「可不是!画中飞蛾居然会发光,我看那是邪术所致,大大的不祥啊!」

嫡母的手笔,我一眼便知。

这是想将我打成妖女,让我永无翻身之日!

果然,不出三日,钦天监的官员便奉旨上门。

个个神色肃穆,声色俱厉。

他们扬言要调查所谓的「荧光邪术」。

嫡母与面如死灰的沈云烟躲在暗处。

眼中淬满恶毒的期待,等着看我被定罪,死期降临。

我依旧平静如水。

当着钦天监众位大人的面,我取来东海夜明珠,又命人捕来几只萤火虫。

不急不缓,亲手演示了那「荧光粉末」的制法。

「大人请看,珠粉取其微光,萤火取其囊中之物,皆为寻常可见之物,何来邪术一说?」

我声音清朗,接着道:「《格物论》中亦有记载,此法古人称之为『流萤添趣』,虽手法罕见,却并非什么邪道旁门。」

一番引经据典,侃侃而谈。

官员们听得瞠目结舌,面面相觑。

最终只得拱手称是,灰溜溜地离去了。

「妖女」的污名不攻自破。

反而为我添上了一层「博学多才」的光环!

嫡母她们,这一局,输得更惨!

这场不大不小的风波,却引来了一位意想不到的人物——七王爷,慕容钰。

当今太子慕容珩的死对头,素来以低调闻名于朝野。

他醉心书画,在波诡云谲的朝堂之上,仿若一个隐形人。

那日,他一袭月白常服,未带任何随从。

悄然踏入了我新得的居所「知微堂」。

「沈姑娘,闻名不如见面。」

他温润浅笑,目光清澈,不带半分杂质,「画有风骨,人亦应如此。」

「王爷谬赞。」我微微垂首。

他目光澄澈,仿佛能直视我心底:「本王今日前来,不为其他,只为一画。」

「《江山社稷图》,沈姑娘可愿执笔?」

我心头剧震!

《江山社稷图》!

这已经不仅仅是一幅画那么简单,这是投名状!是站队!

他眼神真诚,没有太子那般居高临下的傲慢。

也没有旁人那种带着算计的打量。

他是真正赏识我的才华。

并且,他递来的是一把足以让我彻底摆脱沈家这个泥沼,甚至能与太子抗衡的利剑!

我没有理由拒绝!

「王爷信我,知意,定不辱使命!」

我与七王爷结盟的消息,如同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,瞬间激起千层浪!

8.

太子慕容珩怒火中烧,新仇旧恨齐齐涌上心头。

他立刻下令,垄断所有珍稀颜料的供应。

禁绝京中所有装裱名家接我的画作。

这是想从根本上扼住我的咽喉!

沈云烟得知我竟然攀上了七王爷这根高枝,更是嫉妒到发狂!

她不甘心!她怎么能甘心!

于是,她做了她这辈子最愚蠢的一件事!

她变卖了所有首饰,倾尽仅有的私房,雇佣了一批亡命之徒!

目标——我的手!

她要我彻底沦为一个丹青废人!

可惜,她太小看我沈知意,也太高估了自己那点微末的伎俩。

她派来的人,还未靠近「知微堂」百步之内,便被七王爷布下的暗卫悉数擒获!

人证、物证,俱在!

沈云烟雇凶伤人,意图残害手足!

七王爷一封奏折,不偏不倚,直达天听!

龙椅之上的陛下,当即震怒!

沈家这棵大树,顷刻间倾颓!

父亲被贬黜外放,嫡母被下令禁足于佛堂,终生不得出!

而罪魁祸首沈云烟,则被陛下一道亲旨,判了流放三千里,永世不得回京!

行刑官撕下囚车封条的那一刻,她囚服加身,发丝散乱如草。

那张曾经艳光四射的脸上,如今只剩下一片死灰,再无半分神采。

她透过囚车的栅栏,死死地盯着我。

「沈知意,」她嗓音嘶哑得如同夜枭哀啼,「你赢了。」

9.数月后,沈云烟的求饶信,如期而至。

信纸粗糙得硌手,字迹扭曲不堪。

每一笔都透着苦寒之地的绝望与挣扎。

她洋洋洒洒,痛陈己过,说自己是如何在冰天雪地里受尽折磨,才幡然醒悟。

她将所有罪责一股脑儿全推给了早已失势、禁足佛堂的嫡母。

把自己描绘得如同白莲般无辜可怜。

信的末尾,语气卑微到了尘埃里。

「好妹妹,知意……求求你……看在往日姐妹一场的份上,在七王爷面前替我美言几句。」

「哪怕……哪怕能让我吃上一顿饱饭,穿上一件暖衣……来生,我定当牛做马,报答你的大恩大德……」

鳄鱼的眼泪,真是可笑至极。

我捏着那封信,指尖泛白,将它递给了身旁的慕容钰。

他随意扫过,唇边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。

「毒蛇的忏悔,你也信?」

我勾了勾唇角,眼底却是一片寒凉,寒芒一闪而过。

「我自然不信。」

「我只信,她江山易改,本性难移。」

「王爷,她既然想演,不如我们就将计就计,陪她演一出更大的戏?」

慕容钰挑了挑眉,狭长的凤眸中闪过一丝显而易见的兴味。

「哦?你想如何收这张网?」

「她既然这么会演,」我将那封信纸凑近摇曳的烛火,看着它边缘慢慢卷曲,最终化为一捧灰烬。

我声音轻飘飘的,「不给她一个更大的舞台,岂不是太浪费了?」

一封措辞温婉、满是「冰释前嫌」意味的回信。

连同一笔不多不少的银钱、几匹尚算光鲜的绸缎。

悄无声息地送往了那苦寒之地。

饵已撒下,只等鱼儿上钩。

沈云烟果然没让我失望,她上钩了!

回信里,庆幸与感激几乎要从纸上溢出来。

字里行间甚至开始追忆起那些虚无缥缈的「姐妹情深」的往事。

仿佛从前种种龌龊与构陷,都只是一场过眼云烟。

我乐得顺水推舟,在后续的信中,看似「不设防」地透露了些近况。

说我正为陛下的寿宴赶制贺礼《江山永固图》。

此画乃七王爷所托,意义非凡。

并且……似乎还暗藏了些不足为外人道的玄机。

她的回信,一封比一封急切。

字字句句都在旁敲侧击地刺探那画中所谓的「秘密」。

时机,已然成熟。

最后一封信,我故意「遗落」了一角画稿——上面是几处险峻的关隘,隐约可见密密麻麻的兵力布防。

沈云烟在那个叫天天不应、叫地地不灵的绝境。

唯一的救命稻草,便是曾对她青睐有加的太子慕容珩。

她一定会赌上自己的一切,将这个「天大的秘密」呈上去,博一个翻身的机会。

我等着她,再一次愚蠢地、奋不顾身地扑向我亲手为她点燃的欲望之火。

10.

陛下寿宴前几日,一匹快马自苦寒之地,卷着风雪,星夜驰入了京城。

马上并非是衣衫褴褛的沈云烟,而是她用我所赠银两重金收买的驿卒。

那驿卒怀中,揣着她的亲笔信与那份足以「定罪」的「画稿铁证」。

他马不停蹄,直扑东宫。

几乎就在驿卒动身的同时,沈云烟也买通了看守,悄然潜逃。

她自以为计划天衣无缝,甚至已经开始幻想着以「功臣」之姿重返京城。

将我狠狠踩在脚下,一雪前耻。

愚蠢,真是愚蠢到了极点!

她的一举一动,她那些自以为是的算计,全都在七王爷的掌控之中。

她那位被我银钱「喂饱」的驿卒,刚揣着她的亲笔信与那份「画稿铁证」。

星夜兼程地摸进京城城门,就被七王爷的人「客气」地请走了。

而沈云烟本人,则在她自以为是的逃亡途中,被一伙不知从何而来的「山匪」。

她被「礼貌」地请去了别处。

万事俱备,只欠东风。

那封驿卒带来的信,原封不动,又「悄无声息」地送达了东宫太子慕容珩的案头。

慕容珩盯着那封字字泣血的「揭发信」,又看了看那角所谓的「边防图残稿」。

他眼中瞬间爆发出贪婪而狰狞的精光。

沈云烟在信里声泪俱下地指控。

我所绘的《江山永固图》,实则暗藏了七王爷意图谋反的铁证——一份伪造的边防图!

七弟!慕容钰!你的死期到了!

被这从天而降的「惊喜」冲昏了头脑,慕容珩激动得浑身发抖。

他一掌重重拍在桌案上:「来人!即刻给本宫查封沈知意所有画作,将她拿下,严加审问!」

不,他旋即又改了口,眼中闪过一丝更为阴狠的算计。

「不妥。此事不宜声张。」

「待到父皇寿宴之上,当着文武百官的面,再揭穿他的狼子野心,方能让他永世不得翻身!」

他要的,是一击毙命!

陛下寿宴,宫灯璀璨,歌舞升平。

我与七王爷并肩坐在前排,神色如常。

仿佛只是来赴一场普通的宫宴,静待着好戏开锣。

酒过三巡,菜过五味,太子慕容珩猛地站起身。

他手中的酒杯重重往桌上一顿。

他面带一丝扭曲的狞笑,声音在瞬间安静下来的大殿中格外刺耳。

「父皇!儿臣有天大要事启奏!」

丝竹管乐之声戛然而止。

御座之上的陛下微微蹙起了眉头:「皇儿有何要事,竟如此急迫?」

慕容珩猛地将手中的酒杯往地上一砸,发出刺耳的碎裂声。

他豁然转身,目眦欲裂地伸手指着身侧气定神闲的慕容钰。

「父皇!儿臣要揭发七弟——他意图谋反!」

此言一出,满座皆惊!

「他勾结妖女沈知意,借着为您献上寿礼之名,在所绘的《江山永固图》中,暗藏了伪造的边防图!意图不轨!」

「儿臣这里,人证物证俱在!」

慕容珩状若疯狂,一副胜券在握的得意模样。

所有人的视线,都像淬了毒的利箭一般,齐刷刷地射向了我和七王爷。

七王爷慕容钰依旧面不改色,甚至还端起了面前的茶盏,轻轻呷了一口。

仿佛眼前这足以掀起腥风血雨的指控,不过是场无聊的闹剧。

而我,则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了一丝恰如其分的「仓皇失措」。

陛下龙颜瞬间铁青,威严的目光如同实质般压向我们。

声音里带着山雨欲来的压迫感:「呈上来!」

内侍颤巍巍地捧上画匣。

慕容珩嘴角的笑意几乎咧到了耳根。

他仿佛已经预见了慕容钰血溅当场,我跪地求饶的惨状。

陛下亲自打开了画匣,取出了画卷。

画卷在众人面前霍然展开——并非什么狗屁边防图!

慕容珩脸上的狂喜与狰狞骤然僵死。

他眼珠子几乎要从眼眶里瞪出来!

画卷之上,工笔精妙,人物栩栩如生,竟是一幕幕活生生的故事!

从右至左,清晰无比:

那破旧不堪的小院里,年幼的我含着眼泪,在昏暗的油灯下作画。

窗外,是锦衣华服的沈云烟得意而又轻蔑的狞笑。

万华宴上,沈云烟凭借着我的画作,受尽太子盛赞,风光无限。

而我,却只能屈辱地跪在地上,脸颊高高肿起,火辣辣地疼。

烟雨阁中,真相昭然若揭,沈云烟丑态毕露。

在我确凿的证据面前,她瘫软如泥,狼狈不堪。

她狗急跳墙,买凶伤我,企图废掉我的双手。

却不想她那些乌合之众,被七王爷的暗卫当场擒获,她自己也因此事败露。

她被流放边疆,衣不蔽体,食不果腹。

在苦寒之地写下了那封字字带血、卑微乞怜的「忏悔信」。

她收到我「善意」的回信与银两,脸上是掩饰不住的阴毒与贪婪交织的丑陋神情。

她买通驿卒,写下那封构陷我和七王爷意图谋反的诬告信。

妄图凭借这份「功劳」翻身!

画卷的最后一幕,便是此刻这金銮殿之上——

太子慕容珩指着我和七王爷,声嘶力竭地狂吠着「谋逆大罪」。

而他手中所谓的「铁证」,正是沈云烟那封充满谎言与恶毒算计的毒信!

画卷末尾,四个猩红大字,如血一般,触目惊心——

「引君入瓮图」!

大殿之内,死一般的寂静!

连一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,恐怕都能听得清清楚楚!

所有人都看懂了!

这哪里是什么谋逆的证据,这分明就是一个从头到尾。

为太子慕容珩和沈云烟量身打造的绝杀之局!

「你……你们……」

慕容珩面如死灰,嘴唇哆嗦着,再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。

整个人像是被九天玄雷劈中了一般,摇摇欲坠。

陛下龙躯剧震,气得浑身发抖,一把将那画卷狠狠砸在地上。

他雷霆暴喝:「混账东西!为了构陷手足,竟与罪妇同流合污!蠢!蠢不可及!朕怎会有你这等逆子!」

「来人!」

陛下怒吼:「将这逆子给朕拖下去!废黜太子之位,圈禁东宫!永世不得踏出半步!」

慕容珩双腿一软,彻底瘫倒在地。

像条死狗一样被侍卫们面无表情地拖了下去。

只留下他绝望而不甘的嘶吼声在殿内回荡。

我和七王爷这才缓缓起身。

我朝御座上的陛下盈盈一拜,声音清亮:「陛下,民女还有一份『大礼』未曾献上。」

说着,我轻轻拍了拍手。

两名暗卫押着一个形容枯槁、发丝散乱如草的女人踉跄着走了进来。

正是沈云烟!

她被押解回京,此刻猛然看到殿上这般情景。

再看到地上那幅让她万劫不复的《引君入瓮图》。

每一幕都像一把烧红的尖刀,狠狠剜着她的心!

她终于明白了,自己从头到尾,不过是我掌心随意摆弄的一只蝼蚁!

「啊——沈知意!你这个毒妇!你不得好死!你不得好死啊!」

沈云烟彻底崩溃了,她披头散发,状若疯魔,朝着我疯狂地嘶吼。

我缓步走到她面前,居高临下,冷冷地看着她那张因绝望而扭曲的脸。

「姐姐,又错了。」我声音冰冷,不带一丝温度。

「我不是毒,我只是,不想再当那个任你鱼肉的蠢货。」

「黄泉路上,你可要好好看看这幅画。」

「看看你是怎么一步一步,把自己亲手送进这无边地狱的。」

我嗤笑一声,语气中充满了不屑。

「哦,不对,你恐怕连撞死在南墙的机会都没有了。」

「因为你的人生,从你写下第一封求饶信开始,便再无回头路!」

陛下的声音再次响起,冰冷而威严,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。

「沈云烟,欺君罔上,构陷皇子,罪加一等!」

「即刻押入天牢,秋后问斩!」

沈家,彻底倾覆!

父亲削职为民,嫡母疯癫。

经此一役,七王爷慕容钰贤名盖世,深孚众望。

不日即将册立储君。

我沈知意之名,亦传遍大周。

有人赞我风华绝代,有人畏我心机似海。

皆与我无关。

风波落定,月上中天。

慕容钰,不,是新太子殿下,约我于皇城角楼。

万家灯火,在他脚下,亦在我脚下。

「这万里江山,你早就画好了?」他眸光灼灼。

我看着他,亦看着这天下,勾唇一笑。

「我只是给了某些人,他们自己拼命想要的结局。」

他深深看着我,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欣赏与炽热。

「知意,往后,你我并肩,如何?」

我回望他,眼中星光璀璨。

「好。」

我沈知意的新生,自此,才真正开始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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