>美国政府曝光214名超200岁长寿者名单,我却在汉简上见过其中一人名字。
>西安暴雨夜惊现龙影,同事手机拍到鳞爪。
>整理碑林库房时,我意外发现一部残缺古籍。
>当指尖拂过神秘篆文,文字突然扭动重组,化作《引气初解》映入脑海。
>我按古籍指引呼吸吐纳,丹田升起奇异热流。
>门外却传来冰冷声音:“清道夫执行记忆清除程序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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白宫记者会的喧嚣,被老旧平板电脑那层油腻的污渍和低劣扬声器滤掉了大半激情,只剩下一种隔着厚玻璃的、嗡嗡作响的沉闷。冷光灯管悬在头顶,在修复室光洁的不锈钢台面上投下我微微佝偻的倒影,空气里弥漫着微尘、陈年纸张的酸腐气,还有我手边那半杯早已凉透的廉价速溶咖啡的微弱苦涩。
“……基于全新的基因溯源技术与历史档案交叉验证,”屏幕里,那位西装笔挺的发言人,脸上带着一种近乎悲悯的严肃,“我们确认了这份名单的真实性。214位公民,年龄均超过两个世纪。这是人类生命科学史上一次打败性的发现,也是属于全人类的宝贵财富……”他身后巨大的电子屏无声滚动,密密麻麻的名字、模糊的出生年份照片一闪而过,像一场沉默的雪崩。
我下意识地推了推鼻梁上滑落的黑框眼镜,指尖冰凉。修复台上,一枚断裂的汉代玉带钩正安静地躺在软垫上,纹路里填满了两千年的尘埃,我的镊子尖悬停在半空,有些走神。人类寿命的极限被打破了?两百多岁?荒谬得如同神话。我端起凉透的咖啡灌了一口,苦涩直冲喉咙,试图压下心头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。
就在这时,一个名字毫无预兆地撞入眼帘。
“Kairos Li”。
屏幕上滚动的名单短暂定格了一下。一个亚裔面容的老者照片,皱纹深如刀刻,眼神却锐利得惊人,隔着屏幕都仿佛能刺穿人心。照片下方一行小字:“Birth Year: 1798”。
我的呼吸猛地一窒。
时间瞬间凝滞。耳边记者会的嘈杂、修复室恒温恒湿设备低微的嗡鸣、窗外城市遥远的车流声……一切声音都像被一只无形的手骤然掐断。只有那个名字,像烧红的烙铁,狠狠烫在我的视网膜上。
Kairos Li。
昨天!就在昨天下午!
我像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猛推了一把,身体失控地向后一仰。沉重的实木椅脚与冰冷的水磨石地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。手肘慌乱中扫过台面边缘——
“哐当!”
一声脆响,撕裂了修复室死水般的寂静。
那杯凉透的速溶咖啡连带着廉价马克杯,一起摔在地上,褐色的液体和锋利的白色瓷片瞬间炸开,溅满了我的裤脚和冰冷的地面。狼藉一片。
“陈默!你搞什么鬼?”隔壁工作间的张工探过头,花白的眉毛拧着,带着被打扰的不悦。
“没…没事!”我几乎是吼出来的,声音干涩得吓人,心脏在肋骨后面疯狂擂动,几乎要破膛而出。我手忙脚乱地弯腰,胡乱抓起旁边的吸水纸去摁地上的咖啡渍,手指却不听使唤地颤抖着,被锋利的碎瓷边缘划开一道小口子,细微的刺痛感传来。血珠迅速在苍白的皮肤上沁出,像一粒不合时宜的红豆。
“Kairos Li”……怎么会是昨天汉简上的那个名字?
昨天下午,修复室里也是这般安静。我戴着放大镜,全神贯注对付着那卷刚从汉代某位不知名贵族墓葬里出土的竹简。竹片朽坏得厉害,墨迹漫漶,字迹难辨。在清理一片边缘几乎碳化的竹简时,镊子尖小心地拨开一层薄薄的泥锈。一个名字,用异常清晰、力道遒劲的隶书写就,突兀地跳了出来:
“李开阳”。
旁边还有一行小字注解:“……携异兽图录,献于帝阙。帝甚异之,赐金帛……”
当时只觉得是个有趣的历史碎片,随手记在了工作笔记上。李开阳,一个两千年前向皇帝献过异兽图录的方士?淹没在历史尘埃里的一个小人物罢了。
可今天,这个名字的拉丁文转写“Kairos Li”,赫然出现在白宫公布的、活了两百多岁的怪物名单里!
照片上那张苍老却锐利的脸孔,与我脑海中瞬间勾勒出的、那个手捧奇异图卷、行走在未央宫前殿的方士身影,诡异地重叠、撕扯。
1798年出生?那场献宝发生在西汉元狩年间,公元前一百多年!两千年的跨度……这怎么可能?是巧合?一个跨越两千年、一模一样的名字?
冰冷的寒意,顺着我的脊椎一路向上爬升,头皮阵阵发麻。我甚至忘了去处理地上那片狼藉和手指上的伤口。张工不满的嘟囔声似乎还在门外飘荡,但修复室的空气,已经彻底变了味道。那恒温恒湿设备送出的风,似乎也带上了一丝墓穴深处的阴冷。两千年的竹简尘埃,和屏幕上那张两百岁的现代面孔,在冰冷的空气里无声碰撞,发出只有我能听到的、令人毛骨悚然的碎裂声。
手指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,那点微不足道的刺痛感,此刻却像一根探针,直直扎进混乱思维的深处。两百岁?两千岁?荒谬的算式在脑中疯狂叠加,几乎要撑裂颅骨。我猛地关上平板,屏幕熄灭的瞬间,“Kairos Li”那锐利如鹰隼的眼神也随之隐没在黑暗里,但那目光带来的寒意,却更深地渗入了骨髓。
接下来的几天,我如同行尸走肉。修复台前那些千年古物,那些凝固了时间的玉器、铜锈、简牍墨痕,再也无法像往常一样将我包裹进专注的宁静。我的视线总是不由自主地飘向工作笔记上潦草记下的“李开阳”三个字,仿佛那三个普通的汉字下面,蛰伏着足以吞噬现实的深渊巨口。
新闻的热度持续发酵。“Kairos Li”和他那两百一十四名同伴的名字,像一场席卷全球的风暴。专家们在电视屏幕上激辩,从基因端粒说到冷冻休眠,从外星生命干预说到集体认知幻觉。每一套理论都试图用已知的逻辑去框定这不可思议的存在,却无一例外地显得苍白无力,如同用渔网去打捞深渊里的暗影。越是喧嚣,越是论证,那份名单背后的沉默,便越是庞大得令人窒息。
几天后,一场毫无征兆的暴雨袭击了西安。
雨来得极其暴烈。傍晚时分,铅灰色的厚重云层仿佛直接从秦岭山顶崩塌下来,压得整个城市喘不过气。没有雷声预兆,豆大的雨点瞬间就砸落下来,密集得如同无数条狂暴的鞭子抽打着大地,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。顷刻间,天地一片混沌,远处的楼宇轮廓被粗暴地抹去,只剩下无边无际的、奔腾咆哮的灰白色水幕。
碑林博物馆早已闭馆。我们几个当天负责清点库房库存的倒霉蛋,被这泼天大雨彻底堵死在了工作区。库房厚重的铁门紧闭着,隔绝了大部分雨声,但依然能感受到外面那股沛然莫御的天地之威。惨白的应急灯光照亮一排排高耸至天花板的密集架,架子上堆叠的无数石刻拓片和待修复的残碑断碣,在晃动不定的光线里投下幢幢鬼影,空气里弥漫着纸张、灰尘和石头在潮湿中散发出的陈旧气味。
“这鬼天气!气象台吃干饭的?一点预警没有!”小赵烦躁地刷着手机,屏幕的光映亮了他年轻却写满不耐的脸。他负责的是博物馆新媒体运营,此刻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加班加得火冒三丈。
“完了完了,我晾阳台的衣服啊!”负责拓片管理的王姐拍着大腿,一脸愁容。
我靠在一排冰冷的铁架旁,手里捏着半块冰冷的馒头——这就是我们被围困于此的简陋晚餐。库房深处特有的阴冷顺着背脊往上爬,混杂着窗外那无休无止的、仿佛要淹没一切的雨声,一种难以言喻的烦躁和不安在心底滋生、蔓延。白宫名单带来的巨大疑问,如同沉在心底的巨石,被这恶劣的天气和逼仄的环境搅动得更加浑浊不堪。
就在这时,一直对着窗外雨幕发呆的实习生小周,突然爆发出一种近乎撕裂的尖叫:
“啊——!!!”
那声音尖锐得几乎要刺破耳膜,带着纯粹的、无法理解的惊骇,瞬间压过了所有的雨声和抱怨。
所有人都被他吓得一激灵,猛地扭头看去。
小周整个人像被施了定身法,僵直地站在库房唯一那扇狭长的高窗下,高高举着手机,镜头死死贴着布满水汽的窗玻璃。他的脸因为极度的惊骇而扭曲变形,嘴巴大张着,却再发不出一个完整的音节,只剩下粗重急促的抽气声。手机屏幕发出的惨白亮光,映着他毫无血色的脸,活脱脱一张惊悚剧的海报。
“小周!你怎么了?”张工最先反应过来,吼了一声,几步冲了过去。
我们几个也慌忙围拢过去,心都提到了嗓子眼。顺着小周僵硬的手臂和他那死死贴着玻璃的手机屏幕看去——
窗外,是翻腾汹涌、连接天地的灰白色雨幕。就在那混沌一片、几乎什么也看不清的极高远之处,在那片被暴雨彻底搅浑的天空背景里……
一个巨大的、难以名状的影子,在厚重云层和雨水的缝隙间,极其短暂地显现了一瞬!
那绝对不是什么飞机!更不是任何已知的飞行器!
它庞大得超乎想象,带着一种亘古洪荒的、令人灵魂冻结的威严感。惊鸿一瞥间,只能捕捉到模糊而巨大的轮廓,像某种蜿蜒的、覆盖着厚重鳞甲的柱状物的一部分,在狂暴的雨云中翻滚、隐现。最清晰的一刹那,屏幕画面被小周的手指按下了拍摄键(也可能是他吓得手指抽搐了),一道刺眼的闪光灯亮起,短暂地刺破了窗外厚重的雨幕和水汽。
就在那闪光灯亮起的百分之一秒,画面被定格!
虽然隔着布满水珠的脏污玻璃,虽然图像因为高速运动和强光而剧烈模糊、充满噪点,但所有人都清晰地看到了!
一只……爪子?
不!更准确地说,是某种庞大生物肢体末端的一部分!覆盖着深青近黑的、边缘仿佛带着金属冷光的巨大鳞片!每一片鳞甲都有脸盆大小!鳞片边缘锋利,结构复杂得超出了任何生物图鉴的记载!在那模糊的、被雨水和闪光扭曲的画面里,那肢体的一部分正做出一个向内扣抓的动作,带着一种撕裂空间的、难以言喻的狂暴力量感!
闪光灯熄灭,那惊心动魄的影子也瞬间消失在更加浓密的雨云深处,仿佛从未出现过。只有窗玻璃上被闪光灯照亮又迅速黯淡下去的水痕,证明刚才那绝非幻觉。
库房里死一般寂静。
只有粗重的呼吸声,还有窗外那依旧狂暴、但此刻听起来却无比空洞的雨声。
小周的身体筛糠般抖了起来,手机“啪嗒”一声掉在冰冷的水磨石地面上。屏幕碎裂的蛛网纹路下,那张模糊却恐怖到极点的“鳞爪”照片,定格在那里,像一道通往地狱的裂痕,无声地嘲笑着我们认知中那个安稳的世界。
“龙……”小周瘫软下去,瘫坐在地,嘴唇哆嗦着,终于挤出一个破碎的音节,带着哭腔,“是龙……我看到龙了……”
没有人反驳他。张工死死盯着地上碎裂的手机屏幕,脸色灰败。王姐捂着嘴,眼睛瞪得溜圆。小赵张着嘴,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响,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。
一股难以形容的冰冷,从我的尾椎骨猛地窜上天灵盖,瞬间冻结了四肢百骸。白宫名单上“Kairos Li”那锐利的眼神,汉代竹简上“李开阳携异兽图录献于帝阙”的墨迹,与眼前屏幕上这惊鸿一瞥、充满原始洪荒之力的恐怖影像……三者在脑海里轰然对撞!
异兽图录……龙?
那名单上的人……他们看到的……到底是什么?
库房里的空气凝固了,沉重得如同水银,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冰冷的铁锈味。地上,小周那碎裂的手机屏幕,还顽强地亮着,那张模糊却惊悚的“鳞爪”照片,像一枚烧红的钉子,烫在每个人的视网膜上。小周瘫坐在冰冷的地面,身体还在不受控制地发抖,眼神空洞,嘴里反复念叨着不成调的“龙……是龙……”
“闭嘴!”张工猛地低吼一声,声音嘶哑,带着一种被逼到绝境的焦躁。他六十多岁的人了,一辈子和石头、拓片打交道,讲究的就是个沉稳。可此刻,他花白的头发似乎都竖起了几根,额角青筋跳动。“都给我打起精神!小赵,把你手机拿出来!拍!对着窗外!继续拍!”
小赵如梦初醒,手忙脚乱地从裤兜里掏出自己的手机,解锁的手指都在哆嗦。他冲到窗边,学着刚才小周的样子,把手机镜头死死贴在布满水汽的玻璃上,对着外面混沌一片的雨幕疯狂按着拍摄键。闪光灯一次次亮起,刺目的白光短暂地刺破雨帘,映亮外面翻腾的灰白,也照亮库房里一张张惨白而惊惶的脸。每一次闪光,都像是在进行一次绝望的堵伯,希望能再次捕捉到那不可思议的存在。
然而,什么都没有了。
只有无边无际的雨,狂暴地冲刷着天地。那惊鸿一瞥的庞大阴影,那覆盖着巨鳞的恐怖肢体,消失得无影无踪,仿佛刚才的一切,真的只是集体癔症产生的幻影。
“拍到没?拍到没?”王姐的声音带着哭腔,挤到小赵身边,伸着脖子去看他的手机屏幕。
小赵泄气地垂下手臂,屏幕上一连串的照片,全是模糊晃动的雨线和被闪光灯照亮的密集雨点,偶尔有远处建筑物灯光在雨幕中晕开的光斑,像鬼火。别说龙爪,连个像样的影子都没有。
“没……没有……”小赵的声音干涩无力。
张工重重地喘了口气,紧绷的肩膀垮塌下来,整个人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。他走过去,弯腰捡起小周掉在地上的手机,屏幕碎裂的纹路下,那张模糊的“鳞爪”照片依旧清晰可见。他盯着看了几秒,眼神复杂难明,然后伸出粗糙的手指,点了几下。
“照片我删了。”张工的声音疲惫不堪,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,“小周手机坏了,数据恢复不了。小赵拍的,都是雨,没什么价值,也删掉。”
“张工?!”小周猛地抬头,脸上还挂着泪痕,满是难以置信。
“听我的!”张工猛地提高了音量,浑浊的眼睛扫过我们每一个人,带着一种罕见的、近乎凶狠的压迫感,“你们想干什么?把照片发网上?让全世界都知道我们碑林博物馆库房的人集体发疯,拍到了‘龙’?然后呢?等着被请去喝茶?等着被当成精神病关起来研究?还是等着……引来别的、我们根本惹不起的东西?”
他最后那句话压得很低,却像一盆冰水,瞬间浇熄了小周眼中残存的不甘和激动。
“记住,”张工的声音缓和下来,却带着更深的寒意,“今晚,我们被暴雨困在库房,哪里也没去,什么也没看见!外面积水太深,信号塔可能也出了问题,通讯暂时中断。明天雨停了,该上班上班,该修文物修文物!今晚的事,一个字,都不准往外说!烂在肚子里!听清楚没有?”
他的目光像刀子,在我们每个人脸上刮过。王姐捂着脸,用力点头。小赵脸色煞白,手指飞快地在自己手机上操作着删除。小周瘫在地上,眼神绝望,但最终也颓然地点了点头。
一种巨大的恐惧,伴随着张工那番话,沉甸甸地压在了每个人的心头。那不是对未知生物的恐惧,而是对某种无形的、更庞大、更不可抗拒力量的恐惧。一种“知道得太多就会引来灭顶之灾”的本能战栗。
我沉默着,点了点头,感觉喉咙干得像沙漠。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扫过库房深处那片最幽暗的角落——D区。那里堆放着大量尚未整理、来历不明或损毁严重的石刻残件和古籍零页,是库房里最混乱、最无人问津的地方。一种难以言喻的直觉,像黑暗中的藤蔓,悄然缠上了我的心脏。那个献上异兽图录的李开阳……这片沉淀了无数秘密的土地……那张照片……
暴雨,终于在黎明前收敛了它的狂暴,转为连绵不绝的、令人心烦意乱的淅沥。我们几个人,像一群受惊的鹌鹑,缩在库房值班室冰凉的折叠椅上,熬过了后半夜。没人说话,也没人睡得着。张工靠墙坐着,闭着眼,眉头紧锁。小周蜷在角落,眼神呆滞地望着天花板。小赵和王姐各自对着手机屏幕,手指无意识地滑动,屏幕的光映着他们失魂落魄的脸。
压抑,死寂。只有窗外单调的雨声,滴滴答答,敲打着神经。
清晨,灰白的天光艰难地透过库房高窗上残留的污浊水痕渗进来。雨势小了很多,但天空依旧阴沉得如同灌了铅。积水退去大半,露出湿漉漉、脏兮兮的地面。
“都收拾收拾,准备交接班吧。”张工第一个站起身,声音沙哑,带着一夜未眠的疲惫,但眼神已经恢复了惯常的严厉,“记住我说的话。昨晚,什么事都没发生。”
他的目光再次扫过我们,带着无声的警告。众人默默点头,动作僵硬地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。值班室的气氛依旧沉重得令人窒息。
我站起身,活动了一下僵硬的四肢,目光再次不受控制地投向库房深处那片幽暗的D区。那片被遗忘的角落,像一块巨大的磁石,牢牢吸住了我的视线。李开阳的名字,照片上那惊鸿一瞥的巨鳞,还有张工那番带着巨大恐惧的警告……无数碎片在脑海中旋转、碰撞。一个念头无比清晰地浮现出来:答案,或者至少是通向答案的线索,一定藏在那里!在那片无人问津的故纸堆和残破石头里!
“张工,”我开口,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发干,“D区那些新收进来的散碎石刻和古籍残页,一直堆着也不是办法。趁着今天……雨停了,我想先去初步分个类,清点一下数量。后续修复排期也好有个数。”理由听起来合情合理,是我们日常工作的一部分。
张工正弯腰收拾他的保温杯,闻言动作顿了一下。他抬起头,浑浊的眼睛审视地盯着我,似乎想从我脸上找出什么破绽。那目光锐利得像探针,让我几乎要屏住呼吸。几秒钟的沉默,漫长得像一个世纪。
“嗯。”他终于从鼻腔里哼出一个音节,算是应允,但眼神里的警告意味丝毫未减,“手脚麻利点,别耽误正事。还有,那些东西年头久,又脆,下手轻点,别毛手毛脚再弄坏什么!”
“明白。”我垂下眼,避开他审视的目光,心脏在胸腔里怦怦直跳。转身走向D区时,我能清晰地感觉到背后几道复杂的目光——张工的审视,王姐和小赵的茫然,小周那带着一丝空洞的注视——像芒刺一样扎在背上。
D区位于库房最深处,光线也最差。密集的铁架在这里排列得有些歪斜,上面堆叠的不是整齐的拓片盒,而是各种大小不一、形状各异的木箱、麻袋、甚至直接裸露在外的残破石件。空气里弥漫着更浓重的霉味、尘土味,还有一种陈年纸张和石头混合的、独特的腐朽气息。这里像是库房消化不了的残渣,被随意倾倒于此。
我打开头顶一盏功率不大的工作灯,昏黄的光线勉强照亮眼前一小片区域。灰尘在光柱中飞舞。定了定神,我开始动手。动作尽量放轻,像对待易碎的梦境。
搬开一个沉重的、装着半袋碎石的麻袋。拂去一个破旧木箱上厚厚的积尘,打开,里面是些粘连成块的、看不清字迹的纸页,散发着刺鼻的酸败味。小心地挪开一块断裂的石碑边缘,上面只有几道模糊的刻痕。时间在寂静中流逝,只有我翻动物品的窸窣声和灰尘落下的声音。
失望如同冰冷的潮水,一点点漫上来。除了灰尘和腐朽,似乎什么都没有。难道真是我魔怔了?被那张名单和照片刺激得产生了妄想?
就在手臂因为重复劳动而有些酸麻,心神也因失望而开始涣散时,我的指尖触碰到了一堆被压在几块残破瓦当下方的、手感异常的东西。
不是坚硬的石头,也不是粘连的纸块。触感……很奇怪。带着皮革的韧性,却又异常干燥脆弱,边缘似乎还有毛茬。
我小心翼翼地拨开覆盖在上面的瓦当碎片和尘土。一本……册子?
它非常薄,大概只有十几页的样子,封面和封底是某种深褐色的、早已失去光泽的皮革,边缘磨损得厉害,布满细小的裂痕和虫蛀的小孔。没有书名,也没有任何装饰。册子被一根同样陈旧、颜色发黑的皮绳松松地系着。它被压在最底下,显然很久很久无人问津了,上面覆盖的灰尘几乎将它伪装成一块不起眼的土坷垃。
心脏猛地漏跳了一拍。
我屏住呼吸,像对待一件稀世珍宝,用指尖极其轻柔地拂去册子表面的浮尘。动作轻得如同怕惊醒一个沉睡千年的幽灵。灰尘簌簌落下,露出皮革封面上一些极其浅淡、几乎被岁月磨平的刻痕。不是文字,更像是一些毫无规律的划痕。
解开那根脆弱得仿佛一碰就断的旧皮绳,小心翼翼地翻开第一页。
里面的纸张……不,那根本不能称之为纸!材质极其古怪,非丝非麻,非皮非帛,呈现出一种枯槁的、毫无生气的灰黄色,薄如蝉翼,却异常坚韧,上面布满了细密的、如同蛛网般的天然纹理。
纸上,写满了字迹。或者说,画满了符号?
不是常见的篆、隶、楷、行任何一种书体。那些文字……极其怪异!笔画扭曲盘绕,结构繁复到令人眼晕,像是无数条纠缠在一起的蛇,又像是某种无法解读的星辰轨迹,带着一种古老、蛮荒、甚至可以说是……邪恶的气息。它们密密麻麻地排列着,每一个字都像是一个独立而诡异的图腾,散发着无声的低语。
目光扫过这些怪异的文字,大脑一片空白,完全无法理解。但就在我的目光落在其中一页,一个位于页面中心、结构尤其复杂、笔画如同燃烧火焰般扭曲的篆文上时——
指尖的伤口,那道被咖啡杯碎片划开、早已结痂的小口子,毫无征兆地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!
“嘶……”我倒抽一口冷气,下意识地想缩回手。
晚了!
就在我的指尖,因为那阵刺痛而微微颤抖着拂过那个火焰般的诡异篆文的瞬间——
异变陡生!
指尖下,那枯槁的、灰黄的纸页,毫无征兆地变得滚烫!
不是物理意义上的高温,而是一种难以形容的、直刺灵魂深处的灼热感!
紧接着,纸页上,所有那些扭曲盘绕、如同活蛇般的诡异文字,猛地亮了起来!
不是反光,而是它们自身在发光!一种极其幽暗、深邃、仿佛来自九幽之底的青黑色光芒!
光芒一闪即逝,快得如同幻觉。
但就在光芒亮起的刹那,我视线所及的那一页纸上,所有的文字——那些纠缠的蛇、燃烧的火焰、繁复的星辰轨迹——都疯狂地扭动、跳跃起来!像一锅被煮沸的、拥有生命的墨汁!
它们挣脱了纸张的束缚,脱离了固有的字形结构,化作无数条细小、灵活、散发着青黑幽光的墨蛇!这些墨蛇在枯黄的纸页上飞速游走、碰撞、分离、重组!
我的大脑一片空白,思维彻底凝固,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超出理解的一幕在眼前上演。时间感被彻底扭曲,也许是一瞬,也许是永恒。
无数墨蛇的游动骤然停止。
纸页上,所有诡异的、无法解读的原始文字,消失得无影无踪。
取而代之的,是工整、清晰、带着一种古老韵味的……小篆!
一篇全新的、完整的文章,赫然呈现在眼前。
标题三个古朴大字,如同拥有千钧重量,狠狠砸进我的脑海:
《引气初解》!
就在我辨认出这三个字的瞬间,那纸页上的所有工整小篆文字,猛地再次爆发出刺目的光芒!这一次,不再是幽暗的青黑,而是纯粹、耀眼的金色!
金色的光芒如同有生命的洪流,顺着我拂在纸页上的指尖,汹涌地冲了进来!无视血肉骨骼的阻隔,蛮横地、无可阻挡地直接贯入我的脑海深处!
“轰——!”
仿佛九天惊雷在颅腔内炸响!又像是沉寂亿万年的火山骤然喷发!
无数玄奥、晦涩、却又带着某种大道至简意味的信息流,以最原始、最粗暴的方式,硬生生烙印在我的意识之中!关于呼吸的节奏、意念的导引、天地间某种无形无质却又无处不在的“气”的感知与捕捉……《引气初解》的每一个字,每一幅意念运行的路线图,都清晰无比地呈现出来,仿佛这本就是我灵魂深处早已遗忘的本能!
金光敛去。
纸页上,《引气初解》的工整小篆依旧存在,静静地躺在那里,仿佛亘古如此。
但我知道,一切都不同了。
指尖残留着灼烧后的奇异麻痒感,大脑被强行塞满的胀痛感清晰无比。我猛地抽回手,像是被无形的火焰烫到,踉跄着后退一步,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铁架上,发出“哐当”一声闷响。
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的衣衫,心脏狂跳得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。我大口喘着气,如同溺水的人终于浮出水面,眼前阵阵发黑,耳朵里嗡嗡作响。那本诡异的残破册子,静静地躺在地上昏黄的光圈里,封皮上那些原本毫无意义的划痕,此刻在惊魂未定的眼中,竟隐隐透出几分阵法符箓般的森然意味。
“陈默?你那边什么动静?”张工带着睡意和一丝警惕的声音,从值班室方向远远传来。
“没……没事!”我几乎是吼出来的,声音嘶哑变形,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惊惶,“不小心……撞了下架子!”一边说,一边手忙脚乱地弯下腰,用近乎抢夺的速度,一把抓起地上那本枯槁的册子。皮革封面冰冷的触感传来,却让我指尖残留的灼麻感更加清晰。来不及细看,更不敢让它暴露在张工可能走过来的视线里,我几乎是凭着本能,将它胡乱塞进了自己厚重工作服的内袋里。册子紧贴着胸口,薄薄的,却像揣了一块烧红的烙铁,烫得我心惊肉跳。
“毛手毛脚!”张工不满地嘟囔了一句,脚步声并未靠近,似乎又坐了回去。
我靠在冰冷的铁架上,胸口剧烈起伏,拼命压制着擂鼓般的心跳和急促的呼吸。塞进怀里的册子,隔着几层布料,仿佛还在散发着无形的热量和低语。脑海里,《引气初解》的文字和意念图像,清晰得如同镌刻在石壁上,再也无法抹去。那玄奥的呼吸法门,那感知“气”的意念导引……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,在我死水般的心湖中激荡起疯狂的涟漪。
练?还是不练?
那名单上活了两个多世纪的“人”,那暴雨云层中惊鸿一现的、覆盖着巨鳞的恐怖存在,张工那番透着无边恐惧的警告……还有此刻怀中这本能引动异象、强塞功法入脑的邪门册子……
危险!这两个字如同血红的警示灯,在意识深处疯狂闪烁。
但另一个声音,一个源自生命最深处、对超越凡俗力量的渴望与好奇的声音,却如同藤蔓般疯狂滋长,缠绕住那颗因震撼而颤抖的心脏。那扇门……那扇通往另一个世界、打败一切认知的门……已经被这本册子,被那涌入脑海的金光,粗暴地撞开了一条缝隙!
窥见门后的一缕光,还能甘心退回到懵懂无知的黑暗中去吗?
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撞击着肋骨,每一次搏动都带着抉择的痛楚。我死死咬着下唇,直到尝到一丝淡淡的铁锈味。目光扫过D区这片混乱的角落,最终定格在库房角落里一个被巨大青铜器残件半遮挡着的、相对隐蔽的三角区域。
就一下……我就试试那开篇最简单的“抱元守一,意沉丹田,吐纳三长两短”……就一下!只当是……平复一下这见了鬼的心跳!
像是被无形的力量牵引,又像是坠入一场无法醒来的迷梦。我的双腿不受控制地挪动,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决绝,悄无声息地潜入了那个角落。青铜器巨大的阴影笼罩下来,将外界的光线隔绝了大半。我背靠着冰冷粗糙的墙壁,缓缓滑坐在地。身下是积年的灰尘,冰凉刺骨。
闭上眼。黑暗中,那《引气初解》开篇的文字和意念图像自动浮现,清晰得毫发毕现。
“抱元守一……”
意识艰难地收敛,试图摒弃脑海中翻腾的惊涛骇浪——名单、龙影、警告、金光……所有杂念如同纷乱的飞蝇。我努力集中精神,想象着意识化作一枚沉重的铁锚,沉向身体最深处那片混沌的黑暗之地——下腹丹田。
“意沉丹田……”
意念艰难地下沉,穿过五脏六腑的模糊感知,沉入脐下三寸那片虚无的区域。那里一片空寂,冰冷。
“吐纳三长两短……”
吸气。心中默数,绵长、再绵长、直至气息尽头。想象着随着吸气,一丝微不可查的、冰凉的“气”,被从鼻腔引入,沿着一条若有若无的通道,缓缓沉向那片黑暗的丹田。
屏息一瞬。
呼气。短促、有力,分作两次吐出。意念中,一丝身体内部的浊气,被这短促的呼气带出体外。
第一次尝试,笨拙得可笑。意念散乱,呼吸节奏僵硬,所谓的“气感”更是虚无缥缈。只有角落里阴冷的空气被吸入肺腑,带来一阵不适的凉意。挫败感悄然滋生。
不能停!
我死死攥紧拳头,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。强迫自己再次闭上眼,抛开所有疑虑和恐惧,将全部心神都投入到那篇强行烙印在脑海中的法门里。一遍,又一遍。意念沉入那片黑暗虚无,呼吸的节奏在反复的失败中,一点点向着法门描述靠近。吸入,绵长,想象着汲取虚空中的微凉……呼出,短促,想象着排出体内的浑浊……
不知过了多久,十遍?二十遍?
就在心神因为持续的专注而开始疲惫,意识边缘开始模糊的时候——
“嘶……”
一声极其细微、仿佛幻觉般的轻响,在绝对的寂静中,从我身体内部传来!
紧接着,一股微弱、却无比清晰的暖流,毫无征兆地在我脐下三寸那片黑暗冰冷的虚无之地——丹田之中,悄然滋生!
像寒冬腊月里,在冻僵的手心呵出的第一口热气!
微弱,却带着生命复苏般惊人的存在感!那暖意是如此的真实,如此的……奇异!它并非血液流动带来的温热,也非肌肉摩擦产生的热量,而是一种纯粹、内蕴、仿佛从生命本源深处被唤醒的暖流!
成功了?!
狂喜如同电流,瞬间窜遍四肢百骸!心脏猛地一缩,随即更疯狂地跳动起来!意念因为这巨大的冲击而瞬间涣散,那丝微弱却真实的暖意,如同受惊的萤火,倏地一下消失了。
丹田再次恢复成一片黑暗冰冷。
但刚才那一刻的触感,那丝微弱暖流带来的、难以言喻的生机与力量感,却无比真实地烙印在了我的灵魂深处!那不是幻觉!绝对不是!
黑暗中,我猛地睁开眼,瞳孔因为极度的震惊和狂喜而放大。身体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。能感觉到!我真的感觉到了!那传说中的“气”!《引气初解》……是真的!那个隐藏在现实帷幕之下的世界……是真的存在的!
就在这狂喜几乎要冲昏头脑的瞬间——
“哒…哒…哒…”
一种极其轻微,却又异常清晰的脚步声,突兀地穿透了库房深处死一般的寂静,由远及近,稳稳地传来。
脚步声很轻,落在水磨石地面上,却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,每一步都像踩在人心跳的间隙上,精准得令人窒息。不疾不徐,稳定得可怕,透着一股冰冷的、非人的秩序感。
方向,正朝着D区!
一股比刚才修炼失败时更冰冷、更刺骨的寒意,瞬间从我的尾椎骨炸开,闪电般窜遍全身!狂喜被瞬间冻结,血液仿佛都凝固了!
张工?王姐?小赵?小周?不可能!这个时间,他们要么在值班室打盹,要么已经离开去交接班!而且,这脚步声……太冷了!冷得没有一丝活人的温度,冷得像手术刀划过金属!
我像受惊的壁虎,身体死死贴在冰冷粗糙的墙壁上,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冲撞,几乎要破开肋骨跳出来!屏住呼吸,连眼皮都不敢眨动一下。青铜器巨大的残件投下的阴影将我完全笼罩,但这点遮蔽,在对方那冰冷精准的脚步声中,显得如此脆弱可笑。
脚步声越来越近,越来越清晰。已经进入了D区的范围!
死寂。只有那“哒…哒…哒…”的声音,如同丧钟,敲打在紧绷到极致的神经上。
脚步声,最终停在了我藏身的这堆杂物和青铜器残件之外。仅仅隔着一层薄薄的、锈迹斑斑的青铜器壁。
时间仿佛凝固了。
一股难以形容的、冰冷粘稠的“气息”,如同无形的潮水,无声无息地弥漫开来,瞬间充斥了整个空间。那不是温度的低,而是一种……存在的“冷”,一种能冻结灵魂、湮灭生机的绝对寒意!空气仿佛变成了胶冻,每一次细微的呼吸都变得无比艰难。
我全身的汗毛瞬间倒竖!每一个细胞都在发出尖锐的警报!危险!无法抗拒的、毁灭性的危险!怀中的那本枯槁册子,隔着衣服紧贴着胸口,此刻却像一块万年玄冰,散发着刺骨的寒意,与外面弥漫的冰冷气息隐隐呼应!
一个冰冷、平滑、没有任何情绪起伏的电子合成音,毫无预兆地在死寂中响起。那声音不大,却像一把冰锥,直接刺入耳膜,钻入脑海:
“清道夫程序启动。”
“检测到未授权灵性波动,坐标:碑林博物馆地下库房D区,强度:微弱(初觉)。”
“执行标准流程:记忆清除协议。”
“目标锁定。”
“开始执行。”
每一个冰冷的字节落下,都像重锤砸在我的心脏上。清道夫?记忆清除?!那本册子!我刚才的修炼!那丝微弱的暖流……被他们……探测到了?!
极度的恐惧如同冰水,瞬间淹没了头顶!身体僵硬得如同石雕,连指尖都无法动弹分毫!脑海里一片空白,只剩下那个冰冷的电子音在回荡:记忆清除……清除……
“发现目标。”
那冰冷平滑的电子音,如同毒蛇吐信,毫无征兆地穿透了死寂的空气,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钢针,狠狠扎进我的耳膜,钉入大脑深处。
“清道夫程序启动……执行标准流程:记忆清除协议……目标锁定……开始执行……”
清除!他们要抹掉我的记忆!抹掉名单的震撼,抹掉暴雨夜龙影的惊悚,抹掉这本邪门册子带来的异象,抹掉……刚刚在丹田里点燃的那一丝微弱却真实的暖流!抹掉我窥见的、那个世界的所有痕迹!
极致的恐惧如同高压电流,瞬间击穿了我僵硬的躯体!
“不——!”
一声撕心裂肺的嘶吼,完全不受控制地从我紧缩的喉咙里爆发出来!那声音干涩、扭曲,充满了绝望的兽性,在空旷死寂的库房里疯狂回荡,撞在冰冷的铁架和石碑上,激起一片空洞的回音。
伴随着这声绝望的嘶吼,一股源自生命最深处、最原始的求生本能,如同沉睡的火山轰然爆发!刚才那丝在丹田里昙花一现、微弱得几乎忽略不计的暖流,在这股濒死爆发的恐怖意志催动下,竟如同被泼了滚油的星火,猛地炸裂开来!
轰!
一股难以想象的灼热洪流,毫无征兆地从我下腹丹田那一片黑暗虚无中猛烈喷发!它狂暴、炽烈,带着一种焚尽八荒的毁灭气息,又蕴含着开天辟地般的创生伟力!这股力量蛮横地冲垮了《引气初解》里描述的、那些刚刚在我意识里勾勒出的、脆弱而稚嫩的意念运行路线!
它根本不受控制!
如同脱缰的熔岩烈马,顺着脊柱这条天然的通道,以摧枯拉朽之势,咆哮着向上奔腾!所过之处,血管仿佛在燃烧,经络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,骨骼在嗡鸣!剧烈的撕裂感和焚烧感席卷全身!
“呃啊——!”
剧烈的痛苦让我眼前发黑,身体像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,猛地弓起,又重重撞回冰冷的墙壁!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痛苦呜咽。意识在狂暴的热流冲击和极致的痛苦中剧烈震荡,几乎要彻底崩碎!
就在这意识即将沉沦的临界点——
“咦?”
那个冰冷的电子合成音,第一次出现了一个极其短暂的、带着一丝明显“意外”意味的停顿。
紧接着,那平滑无波的声线里,似乎极其极其细微地……波动了一下?像是冰冷的湖面被投入了一颗看不见的石子。
“目标灵性波动……异常飙升!强度:丙级(失控边缘)!能量反应……驳杂!源质……未记录类型?!”
那冰冷的电子音,第一次带上了一丝极其细微、却真实存在的……惊疑?仿佛最精密的仪器,突然读到了超出数据库认知的乱码。
“警告!清除协议遭遇未知抗性!目标精神场剧烈畸变!存在污染扩散风险!”
“执行预案升级!中止记忆清除!启动……强制收容程序!”
冰冷的话语陡然转厉!最后几个字,带着一种金属摩擦般的刺耳锐响!
“嗡——!”
一股远比之前更加庞大、更加冰冷、更加令人绝望的无形力场,如同万吨海水骤然加压,瞬间以那个清道夫所在的位置为中心,轰然降临!整个D区的空气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,光线肉眼可见地扭曲、黯淡下去!密集的铁架剧烈震颤,发出金属疲劳的哀鸣!堆叠的拓片盒、残破石碑簌簌抖动,灰尘如同雪崩般从高处落下!
那力场的目标,牢牢锁定了我!如同无数根冰冷的、带着倒刺的锁链,缠绕上来,要钻进我的皮肉,勒断我的骨头,将我拖入永恒的冰冷深渊!
“呃……啊!”
身体被这股恐怖的力场死死压在地上,动弹不得。狂暴失控的热流在体内左冲右突,与外部碾压而来的冰冷力场疯狂对抗、撕扯!每一次冲突都像在体内引爆一颗炸弹!骨头在呻吟,内脏仿佛要移位,皮肤下的血管狰狞地凸起,像一条条扭曲的蚯蚓!剧烈的痛苦让我眼球暴突,眼前的世界被血色和混乱的能量乱流彻底淹没,只剩下尖锐的耳鸣和濒死的窒息感!
要死了……这次真的要死了……被自己体内失控的力量撕碎,或者被外面那个怪物碾成齑粉……
意识在剧痛和双重压迫下,如同风中残烛,摇曳欲灭。
就在这意识即将彻底沉入黑暗的前一刹那——
“吼——!!!”
一声无法形容的、充满无尽威严与洪荒暴怒的咆哮,仿佛穿透了无尽时空的阻隔,又像是直接在我濒临崩溃的灵魂深处炸响!
那声音……是龙吟!
是暴雨之夜,云层深处那惊鸿一瞥的恐怖存在发出的咆哮!
这咆哮并非实质的声波,而是一种直接作用于灵魂层面、浩瀚如同星海潮汐的意志冲击!它带着煌煌天威,带着撕裂寰宇的愤怒,轰然撞入了这片被冰冷力场禁锢的空间!
轰隆!!!
整个地下库房,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洪荒巨手狠狠攥住,剧烈地摇晃起来!头顶的灯管瞬间爆裂,碎片如雨落下!密集的铁架发出令人牙酸的扭曲呻吟,轰然倒塌!无数珍贵的拓片、残碑如同被狂风扫过的落叶,四处飞溅!
那个笼罩在我身上的、冰冷恐怖的收容力场,在这声源自灵魂深处的龙吟冲击下,如同脆弱的玻璃般,发出“咔嚓”一声清晰的、令人心悸的碎裂声!压制感骤然一松!
“警报!警报!遭遇高维意志冲击!强度:超限!源质……龙属?!坐标重合?!不可能!”
冰冷的电子音第一次彻底失去了平滑,变得尖锐、急促,甚至带上了一丝……难以置信的惊骇?如同精密的程序突然遭遇了逻辑死循环的冲击!
“威胁等级:灭世!强制收容中止!启动最高优先级规避协议!”
“滋啦——!!!”
一阵极其刺耳、仿佛空间本身被强行撕裂的尖啸声猛地爆发!
紧接着,是死一般的寂静。
那股冰冷、粘稠、如同跗骨之蛆的恐怖气息,连同那个冰冷的电子音,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凭空抹去,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。
压在身上的万钧之力骤然消失。
体内那股狂暴失控的热流,似乎也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剧变和外力的骤然抽离,耗尽了最后一丝凶性,不甘地嘶鸣着,如同退潮般缩回了丹田深处那一片狼藉的黑暗里。留下的是全身经脉火烧火燎的剧痛,和骨头仿佛被拆散重装般的虚弱。
我像一滩烂泥,瘫倒在冰冷、布满灰尘和碎石的地面上。身下是库房D区一片狼藉的末日景象——倒塌的铁架,散落一地的珍贵拓片和石碑残块,断裂的灯管还在嗤嗤冒着电火花,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焦糊味、灰尘味,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……臭氧气息?
刚才……发生了什么?
清道夫……龙吟……消失……
混乱、剧痛、极度的虚弱和劫后余生的茫然,如同冰冷的潮水,瞬间淹没了残存的意识。眼皮沉重得如同灌了铅,视野里最后残留的画面,是头顶库房那布满裂纹、簌簌落灰的惨白天花板。
黑暗,温柔又冷酷地吞噬了一切。
……
不知过了多久,也许是一瞬,也许是一个世纪。
刺耳的消防警报声,尖锐地穿透了厚重的黑暗,如同钢针扎进混沌的意识。
“呜——呜——呜——”
一声声,急促而凄厉。
紧接着,是杂乱的脚步声,惊恐的呼喊声,如同隔着厚重的毛玻璃传来,模糊不清。
“D区!是D区!快!”
“天啊!发生了什么?地震了吗?”
“架子全倒了!文物!文物啊!”
“小陈!小陈!你在里面吗?回答我!”是张工嘶哑变调的吼声,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惶。
眼皮沉重得像焊死了一样。我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,才勉强掀开一条缝隙。
刺目的应急灯光柱在弥漫的灰尘中胡乱扫射,勾勒出无数狂乱舞动的光斑。人影幢幢,手电光晃来晃去,像一群受惊的飞蛾。倒塌的铁架如同巨兽的骸骨,压碎了无数承载着千年历史的拓片和残碑。张工那张布满皱纹、沾满灰尘的脸,在晃动的手电光下扭曲变形,写满了惊骇和难以置信。他正和几个闻讯赶来的保安,徒劳地试图搬开压在我附近的一根沉重铁架。
我张了张嘴,喉咙里火烧火燎,只能发出嗬嗬的破风箱般的声音。
记忆的碎片如同锋利的玻璃碴,在混沌的脑海中翻搅:冰冷的电子音,恐怖的龙吟,体内失控的狂暴热流,还有……那本册子!
册子!
一个激灵,残存的力量猛地汇聚!我几乎是痉挛般地抬起一只剧痛无比的手臂,颤抖着摸向自己厚重的工作服内袋——
指尖触碰到了一层冰冷而坚韧的皮革。
它还在!
那本枯槁的、邪门的、带来《引气初解》的册子,依旧紧紧地贴在我的胸口!
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瞬间冲垮了所有的虚弱和剧痛——庆幸?恐惧?还是……一种踏上不归路的冰冷决绝?
“小陈!谢天谢地!你还活着!”张工终于看到了我微弱抬起的胳膊,声音带着哭腔和巨大的后怕,连滚爬爬地冲了过来。几个保安也合力搬开了最后的障碍。
刺眼的手电光直直打在我脸上。我下意识地闭上眼,侧过头,避开那强光。也避开了张工和保安们眼中那份惊魂未定和深深的疑惑。
“怎么回事?这……这到底是怎么回事?”张工的声音在发抖,他看着我灰头土脸、狼狈不堪的样子,又看看周围如同被龙卷风扫过的废墟,眼神里充满了茫然和巨大的恐惧。“是……是地震?还是……还是……”他后面的话没说出来,但我知道他想说什么。
还是昨晚那东西……又回来了?
我没有回答,也无法回答。喉咙里像是塞满了滚烫的沙砾。
一名保安蹲下身,试图扶我起来:“兄弟,能动吗?伤到哪了?救护车马上到!”
他的手刚碰到我的胳膊,我浑身猛地一颤!不是抗拒,而是……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、无法抑制的感知!
就在保安的手掌隔着衣服与我皮肤接触的瞬间,我“看”到了!
不是用眼睛!
而是通过某种刚刚被粗暴唤醒、却又极度虚弱的本能感应——在保安体内,在那血肉骨骼的深处,流淌着极其微弱、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……一丝“气”!
那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,驳杂、稀薄,带着一种被红尘烟火浸透的浑浊感,如同泥浆里翻滚的气泡。与我丹田里那丝狂暴之后陷入沉寂、却本质纯粹内蕴生机的微弱暖流,截然不同!那是凡俗浊气!
这感应一闪而逝,虚弱得如同幻觉,随着保安的触碰结束立刻消失。
但我浑身冰冷,如坠冰窟。
我能……感应到别人体内的“气”了?哪怕只是微弱的一丝浊气?
这就是……修炼带来的改变?这就是……踏入那个世界的……第一步?
“小陈?小陈你怎么了?别吓我!”张工看我脸色煞白,身体僵硬颤抖,以为我伤势过重,声音都变了调。
刺耳的救护车鸣笛声由远及近,撕破了博物馆清晨的混乱。
我躺在冰冷的地上,任由保安和随后赶来的急救人员将我抬上担架。身体各处传来撕裂般的剧痛,但意识却异常地清晰,冰冷。
怀中的册子紧贴着皮肤,像一块永不融化的寒冰。
救护车顶灯旋转的红光透过车窗,在脸上明明灭灭,如同命运嘲弄的闪烁。
我知道,昨晚那场暴雨只是序幕。白宫的名单揭开了帷幕一角,而今天库房里的遭遇,那冰冷的“清道夫”,那穿越时空般的龙吟,还有体内这丝无法磨灭的暖流……已经彻底将我推过了那条界限。
回不去了。
从今往后,我走过的每一步,都将踩在这个看似熟悉、实则暗流汹涌的世界的边缘。危险如影随形,秘密深不见底。
而这一切,仅仅是因为我拂去了古籍上的一粒尘埃,指尖染上了那一点……不该触碰的微光。
更新时间:2025-06-11 08:15:44